东邪西毒

第二天是万里无云的晴朗。

Hera哼着小曲儿把抹好黄油的吐司放在我面前，微微上扬的红唇告诉我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口红颜色很好看。”

“谢谢。”

风把米黄色的窗帘撩开，露出湛蓝的天和几只低飞的鸟，白色的羽毛在辽远的蓝色映衬下飘飘荡荡，安静又生机盎然。

“你在走神？Uan是没睡好吗黑眼圈很重啊。”

我不自觉用食指摩挲着眼角，披散的头发也在低头的时候顺势垂下

“做噩梦了。”

说来也算好笑昨晚抓住了遥不可及的人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噩梦两字。到底是哪一刻的失望我开始说服自己去接受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消失两字。

“Hera，昨天我遇见了陈慕…准确说是另一个陈慕。”

她放下刀叉疑惑地看着我，在我的欲言又止里还是看出了端倪

“如果只是一样的名字，那没什么的。”

“不，不，不会没什么的……”

我拼命地思索着词汇可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脑子里的想法从嘴里倾倒出来。我该怎么说？我担心甚至是害怕的东西，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名字。

踌躇的最后，我说

“我怕他是这个世界为了说服我醒来而出现的，我也怕哪一天我就…真的醒了。”

Hera直直地盯着我，然后不急不慢地开口

“历川你真的让我知道，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眼睛里可以闪烁着这么多其他人都窥探不到的可怜心事。”

我不再说话，埋头把盘子里的吐司切成很多小块。参差不齐就像她说的破碎的可怜心事。

·

等我到学校第一节课已然开始了五分钟，我猫着腰从后门进去，五十个座位的教室里零零散散只坐了大概一半人，女生好像更加屈指可数。果然对于Steven这样的老教授女孩儿们还是更喜欢年轻帅气的。

或许是过于注意讲台上Steven教授有没有发现，我全然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就有一道目光停在我身上，好巧，我没长眼睛地坐了他旁边。

“你是叫Uan吗？”

被身边出声的人吓了一跳我扭过头看见这张脸时脑袋里像电影字幕卡卡顿顿地敲出两个字，陈慕。

却不是那个要带我去看海的陈慕。

或许是我打量他的眼神太过奇怪，他的表情变得微妙，我作罢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忘回答他的问题

“是，你怎么认识我？”

“你是整个化学系除我以外唯一的中国人。”

原来这么轻而易举我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较为得体只好应和着点头

“我的中文名字，叫历川，经历的历，山川的川。”

他在嘴里默念两遍然后淡淡笑出了声

“你倒是很喜欢这样介绍名字。”

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片刻后恍然，是啊在昨天遇见他的时候我说

“陈旧的陈，爱慕的慕。”

“你还认识另外一个陈慕？”像意识到什么他又补充“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问问。”

“没关系，我认识。”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声音，沙沙，沙沙。

在下课铃响起Steven教授离开教室后，他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又像调侃又像认真

“其实昨天，你那样说出我的名字时，我突然没由得有点内疚，内疚我怎么不是你想看见的那个陈慕。”

“为什么？”

“历川你不知道你当时的眼睛有多忧伤，就好像小时候我抢了一个小女孩的糖。”

一瞬间我愰了神，记忆的剪影和这幅画面重合的时候我笑了，说：“你很温柔。”

没有头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微愣，然后笑得很明媚。

可是把一个人当另一个人的影子有多罪恶，很久之后我才明白。

——

关于本章标题呢，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