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在凌晨惊醒,睁开眼一滴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从门缝里透进来暖黄色的光,我想今天难以入眠的不止我一人。
“Hera,你还没睡?”
听到我的声音正对着一本相册发呆的女人回过神笑了笑:“你不也一样吗Uan.”她总是叫我的英语名字Uan,因为她说历川两个字对她蹩脚的中文有点困难。
我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相册里泛黄的老照片,却也能清晰地看出来那是被霓虹灯照亮的香港九龙的夜。
“你想回香港了吗?”
“或许吧。”她说。
Hera是我的房东,和我一样有着黑眼睛黑头发的中国人。她只跟我讲过她在21岁那年离开香港来到哥本哈根,转眼已经过去了16年。至于为什么来这,Hera总是不愿意提起。
她有着一双和老港片女主角如出一辙的深情脉脉的眸子,16年的光阴也似乎只把她雕琢得成熟妩媚,但她16年里从未与一个男人交往过,至少,只在哥本哈根。
“我可不想找一个洋人过日子。”这是她给我的解释。
“Uan你去过香港吗?”
“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
听到我这般回答,Hera无神的瞳孔里才聚起一点点光亮:“噢?多小?”“7岁,06年。”
Hera笑了,那抹笑容里带着香港女人特有的优雅和安静:“真可惜,连我都没有看过06年的香港。”
“我已经是个老女人了,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她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港片里的香港是个多情的地方,英雄美人,枪林弹雨又痴恨缠绵的香港。
很久之后Hera才告诉我,她有丈夫,或者说,有过。她也用所有深情浇灌着这一场婚姻,可丈夫有潜伏的精神病,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挣脱了她的手纵身跃进海里,那个夜很往常一样被霓虹染了色。
而她之所以来到哥本哈根,是因为丈夫嘴里说着:“我要去找小美人鱼。”
哥本哈根是小美人鱼的家,却不是Hera更不是我的家。
“好了Uan,我要是没记错你明天还得上课,现在睡觉去吧。”
我点头,正打算对她开口说晚安的时候,却看见她眼睛里即将要溢出来的泪。
“Hera....”
“听话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