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计程车后吴世勋插着兜沉默地跟在张艺兴的身后。前面的人身形不稳,走路还摇摇晃晃的。
吴世勋好看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眼神黯淡。夹着水汽的风将他的中分吹得有些凌乱。
张艺兴在街上对着吴世勋彻彻底底发泄了一场。
吼完却像一个受委屈的兔子那样一声不吭。在吴世勋简单一句话下就缴械投降,像小孩子求宠一样猛地往吴世勋身上扑,环住吴世勋腰把脸埋在对方的胸膛上泣不成声。
虽然吴世勋真的很嫌弃鼻涕之类的东西糊在他的身上。
而且路人的眼光真的很怪异。
两个身高悬殊攻受分明的男孩子抱在一起能不引人遐想吗?
于是当某个衣着浮夸自认为前卫的女生向吴世勋投来鼓励或是赞赏的目光时,吴世勋真想叫张艺兴快别哭了追上去跟别人解释啊。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吴世勋发誓他辈子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猴子而不是帅比观赏。
真舍身取义。
但他还是选择按住张艺兴的后脑勺轻轻地安抚。
吴世勋惊奇地发现原来男孩子的毛也可以这么好顺,对象还是这个常常跟他同吃同住相互斗嘴的张艺兴,搞得吴世勋都想养一条有着张艺兴同款毛发的比熊了。
即便是这样,吴世勋还是很羡慕张艺兴可以挡脸。
张艺兴一路上情绪都很低落。刚上计程车的时候吴世勋是靠窗户坐的,两人还是诶在一起的。
过了一会张艺兴突然又自闭起来,不动声色地抽开吴世勋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挪到了另一边的窗户旁。
吴世勋哪敢轻举妄动啊,他都不知道张艺兴又怎么了,连司机都从后视镜向吴世勋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毕竟刚才他可是抓住了商机停在路旁吃了一颗完整的瓜。
张艺兴将头靠在窗上一眼也不眨,双眼无神,吴世勋担心张艺兴在胡思乱想回忆那些不好的画面,只好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在线求助,他只能干着急。
怎么天气最近总是变化无常?
吴世勋隔着贴了膜的车窗心不在焉地转着眼珠子,一边注意着张艺兴的情绪。
车子驶过了闹市,往山上开去,风景一路上也变化着,有条件居住在一带的人不多,空荡荡的公路笔直指向远处,一望无尽,像是要开到天上去。
外面的风看起来很大,两排原本齐整的竹林被吹得东倒西歪,明明刚过中午,天黑得却很恐怖,混沌一片,像极了科幻片里世界末日的场景,颇有些黑云压城的势头来。
吴世勋眼神担忧地向上瞟,天变化了好一阵,雨就是不下下来,快速卷动的云看得人心惶惶,心里一边琢磨着花园离玄关还有好一段距离。
张艺兴倒是对这突然变化的天气没什么反应,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像一桩木头,无念无想。
“这恐怕是要下很大的雨。”
司机开口打破了车内沉闷压抑的气氛,握着方向盘减慢了行驶的速度。
好在路上的车不多,路也修得很好。
吴世勋没答话,用余光瞟着张艺兴,祈祷着这雨在他们跑到玄关后再下。
“张艺兴你还好么?”
吴世勋差点惊叫出声,作势要去扶人的手僵在半空,他离张艺兴还有几米的距离,下车后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张艺兴低着头没注意到脚下的槛,再加上原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让张艺兴刚才差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还好只是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体。
张艺兴一手扶着额头,用力地甩了两下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眼前的景象忽而模糊忽而清楚,吴世勋在后面提心吊胆地跟着,也不太敢靠得太近。
这是怎么了,路都走不稳?
张艺兴好像听到吴世勋在后面喊他,听得不太真切,那声音像经过了层层迷雾才透进张艺兴的耳膜,虚无又缥缈。
“怎么了?我很好啊。”
张艺兴强迫自己转身,声音听起来像被清风吹带起的树叶,有气无力的,没有什么精神气。
风太大了,吹的他神智有些不清醒,他能感觉到身体在发冷。
已经到晚上了么?怎么天这么黑?
张艺兴眼睛半阖着,氲满了雾气,脸蛋粉扑扑的。
张艺兴费了好大的劲才抬起眼皮微微仰起头想看看天上是个什么情况。
吴世勋刚想开口,张艺兴膝盖一软,突然间像一片落叶那样突然倒下。
蓄谋已久的雨顷刻间落下。
吴世勋哑着嗓子,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刚放回胯骨的手在看到张艺兴突然闭上眼倒下去的那一刻又伸了出去僵在半空,好像这就可以阻止面前的人摔倒。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停住了,植物停止了它的生长,风也静止在一处,花朵不再摇曳,树叶也停在半空。
只有雨打在万物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掩盖住了其它的声音。
吴世勋听不到远处冲过来的保镖呼喊的声音,听不到车子划破雨夜鸣笛的声音,更对于突然一声的惊雷没有丝毫反应。
豆大的雨珠子一股脑倾倒在吴世勋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碎发被打湿黏成了一块块。
张艺兴应声倒下的时候吴世勋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这感觉就像捧在手里的珍珠被自己失手打碎。
心疼。
张艺兴意识清醒醒过来的时候,吴世勋正在捣鼓着手中的体温器。
床上的人吃力地撑起身体环视四周发现了熟悉的物体,原产地在印尼的乌木黑酸枝散发出淡淡的酸香气,里层是轻薄的尼龙绸外层是厚重的黑色灯芯绒双重窗帘被人尽数拉开,长度将近十米的落地窗里外都被保养得可以反光。
从张艺兴的方向看去,还能望见一楼花园的游泳池,上面浮着上一次狂欢过后留下的被人随手扔进去的空酒瓶,几个园丁穿戴着白色工作服弯着腰拿着除草器整理雨后凌乱的草坪,还有吴世勋从外面请来的清洁服务公司在为派对后的一次彻底清洗。
天气在下完暴雨过后变得晴空万里,张艺兴推测已经下午了,猛烈的阳光从真空玻璃中透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喉咙还是感觉有一团火窝在里面,隐隐发痛。
张艺兴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宽大干净的白色病服,思索着这是哪里搞来的。
房间里的温度被人特意调高了好几度,张艺兴闷得难受,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头痛已经好多了,只是身体还绵软地使不上力气。
“喂!”
张艺兴本想中气十足吼一声提醒对面的吴世勋抬头,结果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语气里还含着受了委屈撒娇的意味。
吴世勋吓得差点失手抖掉手中的温度计。
声音好黏。
还很甜。
“你帮我请假了没有?”
张艺兴听完自己都想掌自己一巴掌,急忙开口转移话题。
吴世勋一脸黑线,把手中的温度计往缩口的那一方向转,插进一个盛满黄色液体的直口杯里翻搅着,又拿出来甩了甩,往张艺兴的方向走去。
敢情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自己而不是感激涕零向他道谢?
“含进嘴里。”
吴世勋满脸写着不开心三个大字。
张艺兴比谁都了解吴世勋心里那点小九九,接过体温计之前抱拳故作严肃对吴世勋说道:“君子之恩,不胜感激。”
吴世勋噗嗤一声就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笑了。
切!就你那点小情绪我好不知道吗?小孩一个!
张艺兴暗自窃喜,内心嘲笑吴世勋就是个学前儿童。
“我是怕我妈找到学校去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丢脸。”
张艺兴平静地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听起来也很平常,就像是在讲一件今天在路上看见一只狗那样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吴世勋眼里真实的张艺兴,越是表面平静,越是在内心波涛汹涌。
“我去吴世勋,你搞什么啊?”
张艺兴刚把体温计含进嘴里就被满口呛辣的烟熏味给激出了眼泪。
“你玩我呢?”
送走了私人医生后吴世勋就拿着体温计独自研究,因为被告诉要先消毒再使用,吴世勋就随手挑了一瓶酒精度最高的威士忌当消毒水。
张艺兴听完吴世勋的解释只想从床上跳下来暴打吴世勋一顿。
找个酒精这么难吗?
张艺兴气得把体温计丢在一旁,用被子把头蒙住。
吴世勋心虚地笑了笑捡起张艺兴枕边的温度计就往沙发走去,老老实实地从医药箱里拿出写满英文的瓶子给体温计重新消了毒。
望着床上在被子里卷成一团外面看起来像云朵一样软绵绵的人,吴世勋突然很想整蛊张艺兴。
“起来了,还是把该测的体温测一下吧。”
吴世勋故意悄悄地走近,一把掀起了白色棉被,趁张艺兴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跳上床将温度计塞进了那人的嘴里。用的还是一种奇怪的姿势,双腿夹住张艺兴的腰一手按住张艺兴的肩膀。
“吴世勋你一天不被打你皮痒了是不是。”
张艺兴尖叫出声,因为生病而变得更加甜腻的声音让吴世勋差点掉一身鸡皮疙瘩。
吴世勋另一只手抓住张艺兴挣扎的双手手腕就向上提,张艺兴睡了一天又生了一场大病自然是没有任何反抗的实力。
本来就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情在吴世勋恶趣味的玩笑下变得更加糟糕。
“你别这样...啊——”
吴世勋还偏偏觉得好玩,压着他就是不松开,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张艺兴此刻真想像大力水手那样把吴世勋从他身上拎开。
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见好就收。
“臭小孩...”
张艺兴身体本就不舒服,又看到吴世勋幸灾乐祸不懂事的样子就更加来气,加上有没有反抗力,张艺兴气得只想哭,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张艺兴看到吴世勋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握住他手腕的力气都小了不少,张艺兴怕吴世勋下不来台,只好扭头避开吴世勋的视线不自然又不甘心,吞吞吐吐地开口:“我的意思是,先、先把鞋给脱了。”
这小孩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一幅样子呢?
如果说上一次被众人看到他和吴世勋假“暧昧”的场景是个意外可以解释的话,那么这次突然推门进来的人再一次目睹这种不雅姿势他张艺兴该怎么解释?
张艺兴用力挣开了手用力锤了吴世勋一拳示意他扭头往后看。
这次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门口站着脸都绿了的吴世勋的正牌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