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柴房本该是干燥的,可是天气阴晴不定,阴云密布的。倒是一直连着下了三日的雨,变得阴暗潮湿,空气中也透着一股黏腻的湿冷。
这已经是璃月被连续关着的第七日了,除了每日三餐时樱兰会过来给她送饭,其他时候不会再有任何人过来。阮寕也真是狠心,除了让樱兰给她送吃食外,其他时刻一律不准别人过来看她。
更是不愿让玲珑踏足,玲珑是她的贴身丫鬟,阮寕怕她会助她逃跑。
对了,昨日阮蓉城还来了。
她打扮的极为艳丽,头上攒着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在日光下隐隐闪出细腻光辉,笑的媚然。身着一袭绛紫色锦缎软纱裙,纤腰若拂柳,手中抓着锦帕,依依哂笑着。
吱呀一声,古旧的木门被打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投入裹满灰尘的柴房。璃月顶着凌乱的发丝,眼神迷离地倚在一旁的草垛旁。她的身形消瘦了好些,裸露在外的手腕处手臂还有几个鲜红的肿包。
眼前扑面而来的一股冰寒触感刺激着感官,璃月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看见了阮蓉城手中拿着的水瓢。“哎呀,月妹妹,你醒了呀。”她的眼里掩盖不住桃花般的笑意,鸽鸽的笑出了声。
璃月此时已没有气力同她较量,抬眸眼神凌厉地看着她。
“月妹妹,你这是作甚?为何这般看着我?我不过是怕月妹妹你在柴房待着太过孤单了。这才来陪你的。”阮蓉城嗤笑一声,转而又泼了一瓢水。璃月凌乱的墨发地黏附在侧脸上,凛冽的寒气引得她轻呼出声。
等到樱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满身潮湿的璃月,眉头紧锁,微微地喘着粗气。赶忙放下食盒,用巾帕擦拭着璃月脸上的水痕,暗暗叹气……她家小姐现如今这般被欺凌,她该如何向已故的夫人交代,这个阮蓉城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玲珑知道情况后,气的两眼泛红,胸口止不住地起伏,顺手便拿了副尘尾大呼大喊着就朝青玉阁冲去。幸好被琉璃和樱兰拦住,否则也不知道要被受何种处罚。
璃月缓缓闭上眼睛,却听见一直有人唤着她的名字。
“小姐……小姐,快醒醒……”璃月略微蹙额,缓缓睁开了眼,对上来的却是玲珑那一双水汪汪的明媚眼眸。
“玲珑,我这是?”璃月发现自己此时居然躺卧在自己的床榻上,那十几日的记忆就如同生了一场噩梦似的,她禁不住揉了揉发酸的额头。
她现在总是动不动有头痛的后遗症,但是也渐渐回忆起了事情。
十四日的禁足时间已过,她现在是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小姐先别激动,小姐刚恢复意识,先吃点东西吧。”玲珑说着便舀了一勺小米粥,嘟起嘴巴轻轻吹了口气起就要往她面前送。
“玲珑,我不饿,你先放着吧。”玲珑看着表情凝重的璃月,只得悻悻把碗放下。
“通知父亲了吗?”
玲珑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扯了扯唇角,“樱兰姐姐刚过去了。”
两个时辰以前,阮寕看了看床榻上脸色憔悴的璃月,对着身边的丫鬟说,“你们好生照看着小姐,小姐若是醒来了,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我到时会再来。”
璃月只觉得心寒,她哪里会不明白父亲是何用意,他分明不是忧心于她,而是怕她会趁机跑了!真是荒唐!可笑!
“老爷过来了!”正想着,玲珑的声音便从后方传来。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璃月想要起身,玲珑见状便顺着扶着她纤细的手臂。
“你不必起来,我今日前来是有事要转告你,你只需听着便可以。”
“你和沈墨湘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若是这次你再要逃跑……”阮寕的面容突然凌厉起来,覆上一层威寒。“我只会打断你的腿……还有,这期间你依旧不可踏出阮府半步,望你珍重!”
……
看着自己身上艳丽如同烛火的红装,精致的面容上却透着满是倦态,揽镜自照,面前的人儿却再也无法露出笑颜。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起点,她还是没能逃脱嫁给自己不爱之人的命运。
璃月打开红木雕花木奁,看到兰色巾帕上的紫檀木,终究是叹了口气。
沈默湘自从拜完堂后就径直回了他自己的屋子,连看也不愿再看璃月一眼。
他想起那日在竹林,苏幕一席素白衣玦飘飘,面容冷峻地同她说,“安定元帅的嫡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招惹。”
璃月苦笑,只觉得自己恨透了父亲。
但转念一想,他不来也倒好,他们对彼此都是无情的,又何必非要去扰了清净呢?
可是,她的日子却也并不好过,只是幸好还有玲珑陪着她。
来到沈府,如同被困住的蝴蝶,只是换了一个牢笼罢了。
这里亭台楼榭,琼楼玉宇,曲水流觞,无不都是桎梏枷锁,将她紧紧困住,无日中天。
璃月有时会抬头看着窗外清冷的细雨,已近是暮夜沉沉,阵阵凉意传来,玲珑为她披上衣袍劝她回去歇息。
她也不动弹,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思绪飘了好远,就这样整整一夜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