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个拥抱是他的原谅吗？

校医室一片白色的装潢让人窒息，金满天躺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她的眼皮动了动，昏暗且有些刺目的灯光使其微张的眼再次合上。朦胧之中她瞄到了坐在床边的左星空，她为了确认，她再次张开眼睛。

　　他正歪着头靠在椅子上熟睡，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她在心里暗自叹气。他女朋友走了之后应该很难过吧，他究竟是怎样熬过那一段时间的呢？

　　左星空挪了挪身子，再次座正，金满天迅速撇过脸，躲开他的视线。

　　他带着歉意，“你醒来了啊？对不起。”

　　她不看他，淡淡地说：“对不起什么，是我自己要跑又不关你的事。”

　　左星空转移话题，声音高亢了些，关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她起身坐起，笑脸盈盈地说：“嗯，没事了。”

　　这个房间就他们两个人，她有点尴尬，毕竟重逢后第一次这么冷静地对话。

　　左星空站起来，不冷不热地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她有些诧异，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如果他是因为自己晕倒而过意不去的话那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吧。

　　她边穿鞋子边说：“嗯，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他突然将她拥入怀里，“对不起。”，声音很温柔。

　　她应该挣脱的，可是她没有，她靠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出来。他的这个拥抱是逝去的青春里渴望得到却又无法拥有的东西，这个拥抱是他的原谅吗？她不知道。

　　她很委屈也很无奈，她不知道自己用力活过的青春为什么最后使她变成了杀人犯。她内心深处的负罪感太重了，她每日深切地悔悟与自责，极度渴望内心过得安稳。她在过去用眼泪一步一步打造的伪城墙，在他拥抱她的那一瞬间，崩塌了。他的这个拥抱像是冬日里温暖的被窝，此刻的她是如此的贪恋。

　　左星空伸出手抚摸她的头，他明白她的痛处，他也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因为自己也曾经陷入自责、埋怨、悲痛。听说那场事故的司机被判了刑，醉驾。司机是杀人的实施者，她是事故的直接制造者，手上沾满他至亲的血，她又如何能接受？还好她不知道周悠悠是他妹妹，如果知道，她一定会躲开他。

　　金满天渐渐恢复理智，看见他胸前的衣服被自己的泪水浸湿，她有些难为情地推开他。其实更多的是羞愧与尴尬，怎么自己这么没用，竟然扑在人家怀里哭。

　　“你还好吗？”左星空小心翼翼且温柔地问。

　　她指着他的胸口，硬着头皮：“不好意思啊，弄湿了你的衣服。灯光太刺眼了，眼泪都出来了。”

　　左星空垂眼一瞄，这理由也太牵强了，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笨。

　　“衣服我就不让你赔了，你负责把它洗干净就好了。”

　　她冷眼一瞪，“你谁啊，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凭什么给你洗，别得寸进尺。”

　　左星空有些无奈，“喂，你看过京剧变脸吗？你这比那还快。”，接着他又微微一笑：“那你还喜欢我吗？”

　　金满天低下头，心里暗叹了口气。她不看他，显然有些心虚，轻飘飘地：“没有。”

　　她后悔，为什么当年会发生那场意外？偏偏死的还是他女朋友。如有没有发生，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是如果没有发生，她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他抿紧了唇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沉思了几秒，“走，回宿舍。”

　　他们俩个闷声不吭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左星空转过头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夜风拂过她散落在外零碎的头发，她的眉头相比之前舒展了许多。

而他却心事重重：到底该怎么跟她说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是父母在小区门口捡来的。如果说了周悠悠是自己的妹妹，她一定会更忌讳我吧。现在说我喜欢她，她会相信吗？

　　 他脸色沉了沉，眉头也拧成了个八字，脸色有点难看。

他回想起高考那年九月份的开学前夕:

金满天穿着一身病服出现在他家楼下。

　　他正在家里收拾行李，手机传来金满天发的简讯：“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他站在窗户旁边往楼下看了看，立马回复：“我不在家。”

　　金满天看到短信后在楼下喊着：“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左星空知道她在喊些什么，但是紧闭着窗户听不太清，他没有理会继续整理着去学校要带的东西。

　　半个小时过去后，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左星空仍旧是往楼下看了一眼，金满天还在等。他开始不安分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怕她这样子淋雨加重病情，可是另一个内心深处的自己有告诉他，不能见面，自己的妹妹才刚过世不久。自己的父母哭天喊地的要找出害死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差一点就要找去金满天家里找她父母理论，自己想不开乱窜马路为何还要带上我的女儿。

他的父母哪里知道令金满天想不开的人正是他们的儿子，自打妹妹出事以来，左星空基本每天都要跟父母解释这是谁也料不到的意外，在他的百般劝阻下才得以制止父母可能出现的不理智行为。

不论如何，左星空终究是喜欢金满天的。

　　最终他拿起一把刚卷好的灰色格子伞跑下楼，他撑开雨伞递给金满天。

　　 他冷冷地说：“回医院吧。”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害死了你女朋友，你一定很恨我，但是我一定会偿还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她满脸悲伤的哭诉。

左星空的眼神突然变凶狠，愤怒地训斥道:“命都没了，你要拿什么还？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回教室好好看书，不要退步了。你呢？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说了悠悠是我女朋友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一条命？”

　　金满天停顿了一会，眼泪溢满了眼眶，“那要我怎么办嘛？所以周悠悠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左星空慢慢冷静下来，用苦闷的声音说:“人都没了，现在说这些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也喜欢你。如果她是你女朋友我要怎么办？那我就是害死你喜欢的人的凶手。那你能原谅我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吗？”

　　左星空抓起她的手，将雨伞硬塞给她，“怎么还这么任性，快回医院去，你这身子骨不能再淋雨了，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不可能，我也不需要你的偿还。”

　　金满天一次又一次地喊着他的名字，左星空头也不回的上了楼，背影里的他很决绝。

“金满天，你去哪里了啊？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回。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右银河脸上没了笑容，倒是摆着一副平常少见的严肃脸。

平静不会一直延续下去，总有出现某个因素将其打破。

左星空从回忆中醒来，看见右银河的出现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快。左星空确信他们没有在一起，也确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许会在一起。

金满天突然往自己身上瞄了一眼，道服还没换，手机和背包都在道馆里。

她有些心虚，“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啊，龙芳她们应该很着急。不过，我的手机还在道馆里。”

右银河道: “我们找过了，只看到了你的包，没看到手机。”

她惊讶， “不会被偷了吧？道馆里还能进贼？”

左星空从他的兜里掏出手机，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就你这老人机谁会偷啊！密码还是123456，你说你设这密码干嘛？”

金满天从他手里夺过手机，“为什么拿我手机，你想要干嘛？”

左星空中途回去了道馆一趟，一开始是想联系她那两个室友过来照看，可他却起了私心与贪念。

左星空沉声道:“我能干嘛？就你这老人机还能藏什么秘密吗？”

右银河在一旁没有理会左星空，他直接看着金满天说:“走，赶紧回宿舍，你那两个室友都着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