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天似乎在惩罚自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圈。身子越来越沉重,喘息声也越来越大,渐渐地放缓了脚步。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脚底软得像踩棉花,步态踉踉跄跄。
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倾斜,在空中晃动了那么几下后倒地。她隐隐约约听到左星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时光好像又倒回了高考前一个月。
在一间还算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几台深绿色的吊扇在头顶不停的旋转摇曳,时不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同学们都在埋头认真苦学着,草稿纸上发出丝丝的声响。偶尔也会有几个抵不住困意的同学,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紧张的高三生活就快收尾了,剩下了最后的冲刺,连空气中的尘埃都紧张到加剧了滚动的频率。
金满天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使略显疲惫的脸多了一些生气。她向侧前看了看正伏笔写着习题的左星空,然后从课桌上拿起刚写好的小纸条,朝着他走去,每一步都如此小心翼翼。
左星空抬头看了一下她,她把纸条放在左星空的桌子上便转身走了,他扭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后,打开了纸条:“今天晚上七点,学校门口见,我有话跟你说。一定要来,我等你。” 左星空愁眉紧缩的盯着纸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要高考了,她这样可怎么办,上次考试成绩也不是很理想,成绩别下降啊,随后他便把纸条塞进了课桌里。
左星空的直觉是对的,彼此都忍了这么久,没有到最后金满天却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了。她这次要捅破这层纸了,她忍不住了,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无法再隐藏了,她想要告白。
而左星空总是担忧,还没有到时机,现在在一起只会浪费学习的时间,而且他觉得自己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学习之余还要经营一段感情。即使有,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就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总是小心翼翼,怕她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发现其实自己没什么优点,怕倾尽所有之后是分道扬镳。他不知道要怎么做,至少在高考到来之前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金满天硬要向前走,自己会想法子避开。他的纠结,他的犹豫,他的迟疑,他的不知所措,最后都被一场意外击垮。
右银河看着回到座位的金满天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金满天,待会下课我们俩到外面走廊透透气。”
然而他这么做并没有得到金满天的回应,她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他敲了敲金满天的课桌,这才使她回过神来。
“满天,你在想什么?我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哦,没事,就刚刚做的题我回想一下错的地方。”
他的眼神落寞,嘴角却依然挂着笑,他希望自己是个情感小偷专家,可惜他不是。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金满天早已在约定点等待。一小会儿后,左星空出现了,他旁边站了一个瘦瘦高高眉目很清秀的女孩正拉着他的手臂,看起来正在撒娇,金满天当然没有见过这个女生,也不知道她的存在。这个女生是左星空的妹妹,在离这不远的另一所普通高中上学。
“哥,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女生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祈求着。
“不行,你自己的事情就应该自己处理,我是你哥怎么装得出,而且人家也不会相信。”
“哎呀,哥,你是不知道我都拒绝了很多次了,还天天来找我,老是堵在我们教室门口。现在闹得我们班主任都知道了,还以为我跟他在交往,我好不容易才让老师相信我没有谈恋爱。你想想如果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样?他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断我跟那个男生的腿。”
金满天慢慢靠近左星空,正准备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
紧接着她便听到那个女生说:“这是我男朋友,就在你眼前,现在该相信了吧。”
左星空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自己的妹妹周悠悠说是她比她年长的同校学长,但从穿着打扮上看并不像学生,有点混混的感觉。
男子穿着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夹着个人字拖,再往上看杀马特的轻微爆炸头下却有张还算精致的脸,唯一看着比较顺眼的就是白色T恤。
左星空对眼前这个人提不起好感,便说:“嗯,我听我女朋友说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去打扰她了。”他瞥了一眼周悠悠,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接着说:“你要是再敢靠近她试试?人有时候也要懂得知难而退,这才是条汉子。”
左星空的犀利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与担忧,他怕眼前的这个男子会做出疯狂的行为,怕自己的妹妹会陷入险境。
金满天接着向前靠近,她不敢相信左星空竟然有女朋友了,那自己又算什么?只是暧昧吗?也对,他从来都没有表白过自己的心意。
周悠悠忽然发现金满天用不善意地眼神打量着自己,她穿着校服,原来跟哥哥同一所学校。从未听哥哥说过有喜欢的异性,更别提女朋友了。难道哥哥也被别人缠着不放?她思考了几秒,做戏还是做全套吧。
“你盯着我看干嘛?是来找星空的吧,有什么事吗?”周悠悠挽住左星空的胳膊,不自信的装腔作势道。
左星空想把周悠悠的手拿开,可是在纠缠妹妹的男子面前这么做的话,无异于是否定了自己刚刚的表演。他无奈放任,还得装出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哦,我,我也没什么大事。”金满天说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她想亲口问左星空这个女生是谁,却又怕自取其辱,不知道为何在看到周悠悠的这一刻积攒了两年的勇气,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没什么事你找我男朋友干嘛?”周悠悠理所当然的问。
“悠悠,这是我班里的说话客气点。”他不想她受委屈。
左星空随后便对金满天挤眉弄眼地说:“快回去学习,都要考试了,可不能退步,不要拖班里后腿。”
可是金满天没有看懂他的挤眉弄眼。
“哦,那个……我的事就是最近复习有点吃力,就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复习笔记。”慌乱之中金满天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她看来,表白还没开始就已经看到了结果。为了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略微抬头用尽所有力气向左星空微笑。
“你想用就随便拿去用,就在我书桌上,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要是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先进去上自习吧。”左星空回答道。
金满天的笑容僵在脸上,“嗯,我知道了,谢谢。”
看着金满天离去的背影,周悠悠又转过头对自己的变态追求者说:“看到没,要像这个女生一样知难而退,不管你做什么都动摇不了我的心。”
变态追求者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离去。
“哥,谢了哈。不过那个女生是你的追求者吗?我做得怎么样,这下我们可是互帮了。”
“不是,你哥我被你害惨了。”,左星空朝着金满天望去,这下我要怎么解释。
“呀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同学不对劲啊,你不是叫她先回去自习吗?她怎么往对面走,还不走斑马线。快去看看呀!”还没等话音落下左星空便跑了过去,周悠悠也紧跟着。
“金满天,你没事吧。过马路小心一点啊,难道你都不会看路的吗?”左星空拉住金满天说道。
金满天转过身来时双眼已经红肿,泪光闪闪,她的脸似乎已经被泪水淹没得看不清轮廓,路灯的微微光亮投射在她的脸上泛起银白色的波光。她急急忙忙用双手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的说:“我没事,就是想去散散心,你们不用管我。”
“你干嘛啊,你们女生就是这样子,这么麻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走在大马路上走不安全。”说着左星空便将金满天拉回了人行道。
“对啊,来,我们送你回学校。”周悠悠伸手搀扶着她,准备往回走。
金满天一把推开她,“拜托你们走好吗?不要管我,我就想一个人待着。”此时地她无法再忍下去了,她冷冷地瞪了一眼左星空,心里无数次骂着骗子,人渣。
“你是怎么了?”周悠悠很温柔着劝说着,而金满天此时听不见任何话语,感性占据了理性并疯狂的滋长着,她又再一次不顾来往的车辆,横穿马路。
在互相的拉扯中,刹车急停的声音和小车与肉体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车灯照亮了躺在血泊里的两个人,左星空冻结在那,甚至不敢呼吸。如果再往他这边偏一点,躺在那里的将会是三个人。
他鼓起勇气,踉踉跄跄的靠近,血迹斑斑模糊了她们的脸,左星空落下了泪水。
街边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肇事司机忙着拨打“120”,左星空被淹没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他开始抱头痛哭了起来,心脏的表面开始不停的撕裂,心跳开始不规则,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在黑色死寂悬崖的边上无论怎么放声的哭喊都无法消散这沉重的悲伤,哪怕是那么一丁点。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这边这个女生好像伤的轻一点,嘴里不知道在低喃着什么,哎呀太惨了两个女孩子都被撞了。”他拨开人群朝金满天扑去,双腿跪地,带着哭腔说:“对不起,金满天你一定要活着,你醒来好不好?”
金满天在迷迷糊糊中眼珠晃了两下,朝旁边的周悠悠看去,她此刻哪里能听到得到讲话的声音,在潜意识里更担心的是周悠悠的安危,如果不是因为她,周悠悠现在应该正和左星空在某个地方开心的聊着天、吃着晚餐,又怎么会躺在这里。金满天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带着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太阳的遗憾与间接杀人的悔悟。
幸运的是,金满天保住了性命。不幸的是,周悠悠不再属于这个时空,或许她已经成为了天上一颗遥远而明亮的星。
高考当天金满天由于车祸还在医院治疗,错过了这场她已经准备已久的考试,只能再复读一年重新高考。而左星空自从车祸后一直陷入自责,发挥失常最后来了B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