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亚当斯在次年冬日见到她时,她正无言地在车库里点燃一支烟。摇摇晃晃的灯管发出细微而刺耳的磨蹭声,她站在苍白的光线里,连头发丝都被映成年迈的颜色,只有半边脸对着海伦娜,手指尖夹着一支不知哪里来的烟。
“…医生。”她真正踏进那位医生的视野里时她的身体早已警铃大作,附上鼻尖的冷汗难以积聚而蒸发,被带走的热度随之冰冷。
医生常年待在诊所而惨白的手此刻套上了白手套,她两手掂着烟头轻轻挤压,回过头来直视面前的少女。海伦娜慌了,她不知道自己那双在这位情人口中“绝美”在自己眼眶中却无用的眼瞳替换以后她还有什么价值能让这位“天使”再次堕入凡尘,艾米丽·黛儿撂下烟头轻轻在足底碾熄火光时少女已经面色如灰。她知道这不是公平的交易。至少,在这本该只牵扯她们两人的交易对第三个人不公平。
一年前那双眼瞳的“平静又深埋绝望”的神采被狂热于眼球的艾米丽看中,她以一次手术成功用那位艾玛小姐的翡翠交换了她日日惦念的蓝眼,此后那位医生手术完成后的音色和面容在海伦娜可怜的、初生儿第一次与世界相见时的情景中永远镌刻下来,在钻石的边缘燃烧火彩。艾米丽看着她的眼睛,那位“艾玛小姐”的眼睛。海伦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恐惧的荒芜褪去半分,却因这份迟疑导致溺水一样的呼吸困难并心跳如擂鼓。
原本擅自撕破自己深渊的是她,甚至为了这一举措还不择手段弄来自己追求者的眼瞳弄在了自己眼眶里,为什么自己却抱着对从未接触过的可视的一切的恐惧感和对“艾玛小姐”的愧疚感独自一人活下去呢——不,还有那个罪魁祸首,但自从她也杳无音信,自己的确是孤身一人了。
她终于得到阳光的洗礼,心里的霉斑却扩散到漫溢。
沉默的琉璃在远去的鞋跟践踏声中不攻自破,这场战役一方的退出让空气都宣告着另一方的不战而胜。这样很好。她想。就让她继续孤身一人,就把这位医生造成的创伤继续晾在一边任由它腐烂,让“艾玛小姐”这个该死的称呼被眼眶里的翡翠千刀万剐。如果这两块翡翠的渠道真的是从“艾玛小姐”身上来的而非艾米丽口中“科学研发”……海伦娜不是很愿意为自己心头的白月光抹黑,她第一眼见到的光明是她扣着自己的双臂那样温柔地询问自己“有没有不适”,所以这样的感情并不突兀——是吗?真的这么觉得吗?
似乎暂时不会得到答案,让自己无暇顾及这些的办法或许只有导师说的“出国留学”。“那就这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