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我知道同样味道的糖醋排骨我再也吃不到了。

我换到了一个没有向晨曦也没有林洛的城市，换了手机号，和过去的一切撇清关系。

　　以前我觉得离开他们任何一个我都活不下去，但事实是，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

　　看着新班级一张**生的脸，我显得波澜不惊。

　　在这里，我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我拒绝每一个人对我投来的善意，把自己封锁在曾经的世界里。因为，我始终想活在过去，我内心深处觉得并不属于这里。

　　新家看起来也不错，却始终让我的心充满隔阂，张叔叔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小汐，不要见外，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我尽可能的无视他，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再也没有在哪一个房间大喊大叫，也没有把自己的屋子造到一团糟，我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这个房子，我始终没有觉得这里是我的家。

　　妈妈对此总是偷偷的抹眼泪，所以我尽可能的装作逆来顺受的模样。

她和张叔叔的关系像是朋友，没有争吵，同样的我也看不到他们之间存在爱，我们每个人一个房间，我有时会在想，妈妈和张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并不像恋人而是像礼貌的朋友。但是他们的结婚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提醒我不能这样想。

　　有时候会给远方的父亲打个电话，爸爸每次都会问我，“你妈妈过得还好吗？”我的回答是，“都挺好。”什么算是过得好呢，我依旧是每天学校家里三点一线，不同的是学校里没有向晨曦也没有林洛。我越来越孤单，以前哭的肆无忌惮的我也开始在深夜偷偷的抹眼泪。

　　我有了新的同桌，他叫齐琛。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止乎于礼。

　　他也是个优秀的人，他和向晨曦不同，以前遇到了事向晨曦都会帮我出主意，而齐琛不会。现在向晨曦不在我的身边了，我也不在乎那些不大不小的问题了。说白了，以前是矫情的想博取向晨曦的关注，现在的我不需要任何人。

　　我成了班级的差生，每天在班级睡觉，和学校里的混混混在了一起，学校把我当成了问题学生，同学们也从开始的讨好变成了刻意疏离，我学着化浓妆，假装抽烟。用自己拿捏好的分寸来叛逆，我无视老师对我的批评，用叛逆来反对现在的人生。我看着妈妈一次次的被叫到学校，偷偷的抹眼泪。我很心痛，但我的私心又作祟，我期待妈妈发现我的变化，我想让她找我谈谈，可是，没机会了。

　　老师叫我的时候我还在班级里装睡，老师第一次带着不是厌恶而是心疼的表情看着我说，“席汐，回家一趟，你家里出了点事。”我脑子突然就空了，拼命地往‘家’里跑。

　　‘家’里空无一人，我打电话给张叔叔，接通后，我听着他带着哭腔说，“席汐，来市中心医院，你妈妈她……”我没等他说完我就把电话扔到了一边，没来得及锁门就死命往医院跑，我第一次这样怕。

　　我有心脏病，因为剧烈奔跑左心房已经一阵阵的抽痛。

　　看到急救室亮着的灯，外面门前站着的张叔叔，我的心越来越慌。

　　我强压住自己的呼吸节奏，但是我压不住浑身的剧烈颤抖，时隔很久，我问他，“这里面……是我妈妈吗？”他皱着眉头把我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说，“小汐，没事，会没事的。”我听到这样的话眼泪直接就下来了，在急救门口失声痛哭。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恶人，所以命运才会这么玩我。我抓紧自己的衣角，祈求上苍。

　　我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妆容因为眼泪已经模糊的像一个鬼。突然觉得自己的叛逆有些可笑。

　　不知道等了多久，灯灭了，我看着出来的医生，一个个沉痛的脸，我就知道了结局。

　　我祈求他，别说那句电视剧里最常用的话，他一脸悲痛，没有说‘我尽力了’而是说了一句，“对不起，病人还能撑一会儿，你和她说会话吧。”我的心顿时空了，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忍住浑身的颤抖，这一刻，我只想见到我的妈妈。而张叔叔拍了拍我的肩什么都没有说，我看到，他的眼角也有眼泪。

　　我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眼泪决堤，她毫无血色，脸上颧骨突出，我不知道自己忽略了她多久，原来她已经瘦成了这样。

　　她说，“席汐，我知道你是一个乖孩子，妈妈尽不到自己的义务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抓住她的手，拼命的摇头，嗓子已经哭到沙哑，“我求求你，再撑一撑，我再也不作了，我懂事，我会乖，会听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失去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会使她痛苦，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最后我看着妈妈泪流满面。

她抚摸我的手，流着泪说，“席汐，我离开后，你就去找你爸吧，照顾好他，让他再娶一个，你帮他把关。我没办法陪他到最后，你就和他说，我和张叔叔出国了。”

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张叔叔和妈妈看起来不像夫妻而是朋友，为什么爸爸每次和我通电话都会问妈妈，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最伟大的爱，不是死命的占有，而是拼命的让对方幸福。

　　我点了点头，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轻，我却想拼命的记住她此刻的声音，她说，“席汐，看不到你穿婚纱嫁给幸福是我最大的遗憾，嫁给一个爱你的人，你一定要幸福……”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心电显示图归为平线，那一刻，我哭的撕心裂肺。

　　我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像她一样的人告诉我吃饱穿暖。一边嫌弃我胖，一边为我夹菜，为我的学业四处奔波而自己不说累。

　　有些人，失去的那一刻你才知道她的重要性，而这一刻的我后悔了，妈妈，你回来吧。可是，再也没有回应了。

　　我看着他们把妈妈推走，而我已经哭到没有任何力气了，心脏很疼，我跪坐在地上抓住他们死命不让她们把妈妈推走，我看着他们的嘴对着我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最后护士们拖住了我推走了妈妈。

　　我哭着对着白布下的女人大喊，“妈，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他们欺负我，你帮帮我啊，我求求你，帮帮我啊。”没有任何回应。我知道同样味道的糖醋排骨我再也吃不到了。

　　我记得小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欺负我，而邻居也不讲理说我没教养，而我的妈妈，那么温柔的女人为了我和他们大打出手。事后，妈妈对我说，“我们家小汐，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孩子。”

　　而此刻的我被人拖在原地，看着妈妈被人拉走而无能为力，她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此刻连留住她的能力都没有。我知道，为我遮风挡雨的人这一刻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了。我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一个人跪坐在走廊里哭的撕心裂肺。

　　最后，我好像看到了向晨曦，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抱住了我，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感受面前这个人的心跳，他对我说，“会好的，没事，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