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整整一年光景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可见先人诚不欺我。
今日的将军府四处张灯结彩,天刚破晓全府上下的人就忙碌起来,放眼看去众人皆面带喜色。将军府前那条平日里人迹罕至的长街,今个儿也一反常态地被马蹄、车辙碾过雪地的咯吱声以及人们的喧闹声所充斥着。瞧那停驻门前的一辆辆华丽的马车,不难想象,今日到场的宾客都是何等尊贵。
一位身着锦衣,眉梢眼角还带着些喜色的中年人,堆着满脸笑容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想来应当就是这将军府的管家——傅飞。这人咋一看也无甚特别,但若细细打量就会发现,此人行走时步伐稳健、下盘极稳,当是习武之人。虽说样貌平庸,但是那一双眸子却格外有神,由此可见他分明就是藏拙,这将军府,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将军府前的空间虽大,可对着这蜂拥而至的宾客,也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不多时就被马车占满。所幸这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到底数量有限,不然沈清的面子上恐怕是要挂不住了。
行至垂花门前,就能看到沈清站在前院,向前来道贺的宾客作揖以表感谢:“眼下年关将至,想来诸位府中也事物繁忙,大家能够忙里抽闲,来舍下参加小儿的抓周宴,沈某不甚感激。”
听沈清这么说,众人也纷纷回道:“将军言重了,何须如此客气。”
随着前来赴宴的宾客渐渐增多,不少眼尖的官员,就发现了些怪异之处。有个没眼色的小官,不禁悄声嘀咕:“这沈将军官居一品,照理说他请来的宾客怎么也得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可今个儿到场的虽说仍是高品阶官员居多,但其中却也不乏四品甚至是我这种五品小官,也不知这沈将军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旁边那人倒是通透些,对他耳语:“沈将军此举,可以说是既不得罪其他权贵,也不太过出挑,显得极为低调。至于原因——”他刻意停顿了下,轻笑一声道“这些大人们的心思,又怎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妄加揣度的。”
毕竟是沈清摆下的宴席,自然也没什么人会故意拂了他的面子,即便是与之有所恩怨,也不至于在明面上得罪于他落下把柄,故而不多时,宾客就全数已到齐。眼见这时辰也差不多了,长公主便抱着今日的小主角款款步入院子。
众人见其俯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见此摆了摆手,算是免去了这些俗礼,淡笑着说:“夫君,再过会儿可都要到吃长寿面的时候了,巍儿的抓周宴也该开始了,就都别再杵在这吹风了,还是邀大家去主厅吧。若耽搁了巍儿抓周的时辰可是不吉利的,再者眼下这寒冬腊月里,你也好意思让人家宾客们站在屋外,年节将至只要是引得诸位大臣染了风寒,可就罪过了。”
听长公主说完,沈清这才后知后觉,一边引众人前往,一边笑着赔礼:“永宁说的是,那就请诸位随我移步至主厅吧。我一介粗人,心思到底是不够细腻,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话音刚落,就听有一人接过话茬:“将军此话可是折煞我辈了,将军这些年,在外征战沙场实属不易,对待客接物的这些琐碎之事不甚通透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不是还有长公主殿下吗?”
说话的便是那礼部尚书——陶旋。京城中人都说瞳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朝廷当中也是左右逢源,如此看来所言不虚。
言归正传,到达主厅之后,沈清又说了些场面话,紧接着沈小公子的抓周宴,也就正式开始了,毕竟这抓周才是今日的主题不是?随着下人们的进进出出,①主厅正中铺着的那一大块厚绒毯上,也慢慢堆满了东西。
这抓周,虽说看上去不过是让小孩子抓个物件儿的小事,但对长辈们而言,这却是为测卜志趣、前途和将要从事的职业的重要仪式。所以,哪怕抓周不能完全决定一个孩子的未来,但也决定了孩子的天赋和家族对他的教育方向。
沈家在朝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沈巍作为府中长子,他的抓周之礼自是含糊不得。由于沈家是世代为将,故②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当然除却兵器还有印章、乌纱帽,儒、释、道三教的经文,笔、墨、纸、砚、琴、棋、画、算筹、银两、帐本、首饰、绢花、胭脂、点心等等。
如若抓到了兵器一类,那么其寓意着长大以后将子承父业,成为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或者侠义肝胆的一代江湖义士(因为沈巍是长子所以后者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抓到了儒释道三家经文的其中之一,就寓意着成为一代思想大家。即便不是如此,也当在性情与言谈举止上与他人有所不同。比如若抓到儒家经典,将来兴许能成为一个知礼明理之人。
如果是印章乌纱帽之类,则寓意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
如果抓了文房四宝,则寓意长大以后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终能三元及第。
如是抓到算筹银两,则道将来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
琴书棋画则分别是,精通乐理、挥毫泼墨、未雨绸缪、妙手丹青。
至于娟花首饰吃食之类,便为酒囊饭袋、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
照一般来说这将军府应当是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够继承祖业才对,可不知为何众人只觉得似乎兵器是放的最远的。
这时只听长公主怀里的小沈巍,突然出声:“爹爹。”
众人闻声瞧去,只见的小沈巍冲着沈清,眨巴着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怯生生的。先前大家都光顾着和沈清与长公主客套,并未仔细看过这位沈小公子,当下一见,就觉得这孩子生的唇红齿白,令人心生怜爱。尤其是在场的女眷们,一颗心都快化了,似乎是恨不得把他抱进怀里,狠狠的亲上几口。
在大家都被沈巍的相貌所吸引之时,也只有先前的陶尚书率先反应过来,开口道:“寻常人家的孩子,都要等到一周岁以后才开始牙牙学语,想不到沈清之子这般聪慧,这才刚满周岁,就会喊爹爹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此事。只听众人纷纷附和,恭喜将军生了个好儿子,不但容貌出众还天资聪慧。
沈巍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被众人议论,因此越发拘谨。
沈清只好开口:“鄙人在此替小儿谢过诸位夸奖,不过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方才就耽搁许久,如今东西已经备齐,也该开始抓周了。”
话音落下,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似乎只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坐在地上的小沈巍身上,毕竟大家也都想知道这大将军府家的儿子,会为自己选一个怎样的未来。更何况,谁能肯定,这沈巍未来的路就仅仅只是他自己的呢?
注:
①抓周习俗,这个是我自己改的,照常理来说是要在房间的床上,但这样好像有点不好写,所以我就改成了在大厅的地上。
下文中有关抓周的各种布置和寓意,均来自百度百科。
②十八般武艺,来自百度百科“兵器”这一词条中的记载
原文:明嘉靖郭勋刻百回本《水浒传》第二回:「史进每日请王教头点拔,十八般武艺,一一从头指教。那十八般武艺?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