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荷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在这棵千年银杏树下与他相偎相依回忆两人相遇时的情景。
“荷花香。竹风凉。万动声沈更点长。荧荧月半床。”荷儿,喜欢这首词吗。说话的青年叫谷梁羽,麦冬城里一个平常人家子第,自幼年小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
一阵微风缓缓吹来,说话青年一绺长发被吹起,几条深深浅浅的勾状线条浮现在青年额头上,似乎他已饱经风霜,历经人间疾苦。
“羽,虽然我不太懂词,但很好听。”叶君荷靠着银杏树双膝触地,紧挨在谷梁羽身边,头轻轻倚在他肩上,两上纷纷闭上双眼享受微风拂面的轻爽。
许久,叶君荷开了口“羽,还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忆犹新”谷梁羽说着,一边挽起袖子,右手手腕上,一个深深的暗红色齿印露出来。
事情得从两人相遇说起。那时候,叶君荷虽身处叶府大院,但内心却一个贪玩的小女孩。一天,叶君荷在家里实在呆得发闷,趁着叶府家丁不注意,拿了私房钱,偷偷从后院溜出叶府到市井上去。满街的新奇玩意深深吸引了常年呆在叶府的大小姐,外面的世界让她觉得好奇又新鲜。路过杂铺店前,她要进去瞧瞧,遇见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她也要看看。麦冬城有三大街,长安街,大理街,苏州街。叶君荷不知不觉把三条街都逛了一遍,银子也在街上吃喝用得差不多了,天色渐晚,夜幕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降临。
她很清楚,父亲每晚都会到自己房间找自己说说话,如果迟迟不回去,肯定会被父亲知道,到时候,免不了被训斥一顿。
心急之下,叶君荷竟忘了回家的路。麦冬城街巷众多,各条巷道互相穿插,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迷路实属平常,好在她自小口齿伶俐,心想,路始终在脚下,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想到这里,她决定去找一家未打佯的店铺问问,走到一条小巷,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在巷子里好像叽里呱啦商量着什么,她不敢怠慢,打量街道四周,商铺大多已经关了门,有几家还未打佯的商铺也在收拾着准备关门。她一路小跑着来到一间店铺前,店铺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绸缎和布匹。叶君荷虽从小在家锦衣玉食,各种上好的绸缎衣服也穿过不少,如今见店里摆了各式漂亮的布匹,一双眼睛像花痴一般望来望去。店里的老板是一位年过四旬的妇女,见一女孩站立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店里的衣服和布料,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丫头乱串门,正想叫她回家去,却见叶君荷头顶上斜插着一枝翡翠绿荷簪,再看她相貌清新脱俗,乖巧可爱,衣着布料光滑耐看,料想定是哪家富贵人家千金。
店老板于是开口道“本店是全城布料最好最全的商铺,小姐是哪家千金?可有喜欢的布料?”
叶君荷见老板面带春风,便很有礼貌地说“大娘,你好,我不是哪家富贵小姐,只是叶府里一个小小丫环,闲来无事逛街,却迷了路,还请大娘给我指个路,日后一定搭谢。”
店老板一听,见她说自己是个丫环,忙收起了刚才的笑脸,心想这叶府可真不一般。连丫头都用这么贵重的首饰。冷冰冰对叶君荷道“你果真只是丫环?”。
叶君荷虽平时在家很少出府。但多少对外边的人情世故有所耳闻,管家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自己身为一城长官的子女,在外行事需更加谨慎低调。
“是的,我是叶府里最小的丫环”。
店老板见她态度诚恳,不像说谎,随即不耐烦道“本店今日已打佯,还请改日再来。算命找郎中,问路去城东。恕贵店爱莫能助”说着便推攘着叶君荷出去。
叶君荷本想问城东是谁,话还没出口,店门却被关上了。她只得又气又恨地看了看店铺上那块招牌,无奈夜幕降临,街上又无灯火,别说招牌上的几个字难以辩清,就连几米之外的路也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寒风吹来,四周漆黑一片,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孤独和恐惧,仿佛黑夜中有几百双陌生的面孔在盯着自己看。不知不觉心跳加快了许多,全身也起了鸡皮疙瘩。受惊之余,她无助地瘫座在街上,眼泪齐涮涮地流了出来。屋陋偏逢连夜雨,她的哭声没有唤起店铺老板的同情心,却见黑夜中几个模糊的身影从不远处一点点向自己靠近。人影走近,她才看清那几个便是自己刚才在巷子里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