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九良来了,孟鹤琰给他倒了杯水,笑道:“来着我哥哥踏青啊?九良你来晚了,李家姑娘刚刚送来了帖子,说天气转暖,请我哥哥去醉芳园听戏呢。”
前半句还是玩笑的意味,后半句倒成了阴阳怪气的语调,孟鹤堂笑着摇摇头,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吐不出象牙来。
周九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从小就单纯天真,不敌孟鹤堂的早熟稳重,孟鹤琰的聪慧通透,还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年。
孟鹤堂抬起手指了一下孟鹤琰的额头,这两年孟鹤琰的身子好多了,不像从前那样容易生病了。
孟鹤堂笑着对周九良说道:“别听琰琰胡说,李小姐的帖子早就回了,猜到你今天要来这不是等你呢吗?”
周九良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是孟鹤堂已经二十二岁了,京城的大户人家旁敲侧击的打听的也不少,迟早的事都是要娶的。
想到这里周九良的表情又不好看了,孟鹤堂笑笑拍拍他,三人骑马去郊外踏青了。
这一去,再回来已是天翻地覆。刚过了午时,三人正准备打猎烧烤,一个小厮从远处骑马而来。
是孟府的暗士,假扮小厮模样出来的,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他不会来的。
暗士慌忙下马摔在了地上,单膝跪地说道:“少爷,禁军包围了孟周二府,说是两位老爷密谋造反,要诛九族啊!”
孟鹤堂来不及听完就上马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周九良和孟鹤琰推到暗士身边,让他带他们出城,一刻也不要多待。他们两人都不会武功,自然是离开保险些。
两人自然是要跟着回去,孟鹤堂回头看着他们,眼睛通红却神色坚定:“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平安带回,我还没吃周姨的红烧肉呢。你替我看着琰琰。”
周九良点点头,孟鹤堂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匆匆赶到孟府的时候,人已经被押到了天牢。
圣旨已下,孟周二府密谋造反,念在世代功勋的份上,留下孟家后代孟鹤堂和孟鹤琰,周家独子,砭为庶民,其余人杀无赦七日后处决。
孟鹤堂咬着牙要冲出去,奈何父亲留下的暗士死死的控制他,以一敌五,他根本出不去。
七日后,京城被蒙上了一层血雾,孟鹤堂的母亲在几日前被送到军营做军妓,为保名节自杀身亡。
孟鹤堂从孟府一步一跪,就这样一步一步到了刑场,额头上的血渍和眼泪混在一起留下来,终是为四位爹娘收了尸。
安葬那天,孟鹤堂把两个弟弟带了回来,孟鹤琰的身子本来就弱,听闻此事惊悸伤心过度吐出一大口血,坚持送完葬大病了一场。
周九良咬着牙要去宫里杀了皇帝,孟鹤堂死死的抱住他,把他拖回了周府。
周九良看着周府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拽着他的衣领质问道:“孟鹤堂!你告诉过我要把他们带回来的,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孟鹤堂拉着他,哽咽的说道:“周府只剩下你自己了,周九良,周叔叔,周姨已经没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周九良
松开他的领子,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眼泪撒在地上,融入尘土中,对孟鹤堂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周九良知道孟鹤堂没有办法,可是他没有家了,孟鹤堂还有弟弟,他什么都没有了。
娘,我来吃红烧肉了,你在哪呢?人家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不想成为什么人上人,可这世间疾苦,照样没能放过我。
“你一直都是我的亲弟弟。”
“我不需要,我只要我爹娘,孟鹤堂,这辈子你都欠我的。”
入了秋,天气渐渐冷了,孟鹤琰的病情稍微好点,只是孟鹤堂却忙了起来,当初圣上没有没收家产,许是觉得没了几个主公,小孩子出不了事,就随他们了。
周九良倒是往孟府来的勤快,只是再也不在这里住了。
孟鹤琰看着窗外飘落的红枫,去年他还是在树下和爹娘撒娇,和哥哥嬉闹的孩子,如今也已经没有人可以惯着他了。
周九良为他披上披风,今日的风大,不知道孟鹤堂去哪了。
孟鹤琰拍拍他的手,苍白,无力的笑了一声:“想我哥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自从出了事,你再也没有在这里过夜,九良,我们...”
“我得回家看着,我要是不在,周家就真的空了。”
孟鹤堂一进屋就听见两人的交谈,人家已过去大半年了,京城里的人言也早已消散,只是孟鹤堂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见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