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还想追问,我却把书堆在桌头,凭空弄了一条界线,不让他靠近半分。我强压住心底那点旖旎,想,陈竹有了想要奋斗的目标,我也应该有,比如,为了科
学事业献身。
心里有了目标,学习起来便更有动力,我几乎废寝忘食,偶尔从窗台边抬起头,能看到黑暗中陈竹房间的灯光。
陈竹打来电话时,我正在跟物理题较劲,听到那头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我一怔:“陈竹?”
陈竹轻轻喘息:“你到窗边来。”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到陈竹站在我家楼下不远处的电话亭里,看到我出来,他打开玻璃门,朝我挥了挥手,说:“下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听话地下了楼,陈竹蹲在路边,招财懒懒地趴在他的旁边,他将手中的食盒递过来,说:“你今天晚饭没吃,肯定饿了吧。”
我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排桃花酥,桃花鲜艳生动,吃起来甜丝丝的。陈竹巴巴地看着我,问:“甜吗?”
我眼眶一热,霎时间就红了,匆忙别过脸去,摇头:“不甜。”
“怎么会?”陈竹慌忙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舔舔唇,“这不是挺甜的吗?”
是很甜,但是,我心里觉得,没有陈竹本人甜。
让我惊讶的是,直到高考前一天,陈竹都没有断了给我送饭。考完试那天,太阳极大,炽烈地烘烤着大地。我蹲在阴凉的树下,喝了一口水,感慨:“陈竹,我这条命是你给的。”
陈竹大汗淋漓,眼睛发亮:“你要以身相许?”
我瞥了他一眼,幽幽地开口:“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
“停、停、停!”陈竹连忙打断我,他郁闷地垂下头,像只小猫儿。
一会儿,他又说:“我对了答案,估计上B大有点悬,为了稳妥,我准备报F大。”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知道啊,你不是要去追你的学姐?”
陈竹:“什么学姐?”
我看他还想遮掩,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生了气,将矿泉水往他的怀里一塞,气势汹汹地走了。
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陈竹可怜巴巴地堵在我家门口:“B大比F大要早报到,我去送你吧。”
陈竹果然来送我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仰着头,站在月台上隔着车窗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我心里刚升起的离别伤感弄得烟消云散。鬼使神差
地,我的手放在车窗上,隔着玻璃描绘着他的模样。
我压低声音:“陈竹,你是不是一点也不难过啊?”
没有我的大学生活,没有我的剥削,陈竹一定过得非常开心自由。
火车鸣笛,我看到陈竹抬起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我没有看清他的嘴型,渐渐地,少年的脸模糊了起来。
等我到了B大,懵懵懂懂地过完两年大学的生活,相熟的学长毕业,他任重道远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可从来没见叶教授这么器重过一个学生,暑假科学岛见。”
说完,他仰头看着B大的牌子,轻声感慨:“大学生活,我会想你的。”
他的上下唇碰撞,喉咙微动,那一年,在月台上,陈竹说的话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恍然,他说的是:“言葭,我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