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城堡的钟声已经显示11点半，所有到来的重要宾客都已一一介绍完毕，夏洛克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今晚的主角到底去哪儿了？

阿莱和马克思已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休息处，他们正坐在角落里津津有味的吃着宫廷御用厨师最有名的糕点——金枪鱼奶油三明治，即使已经在宫中待了十几年，我仍然觉得它的口味极好，但此时，这股熟悉的味道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决定到外面的花园里透透气。

于是我不顾两人反对的眼神，大步流星的往大厅外面走去。

路上我看见三三两两的姑娘小姐躲在角落里对镜补妆，她们脖子上，手腕上，耳朵上的宝石都闪着耀眼的光芒，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千千万万个静点正在眼前闪烁，吸引我的注意，它们在城堡柔色的光晕里飞舞，旋转，美的不可思议。

走到室外，夜晚冷冽的空气一下子冲进肺部，我止不住咳嗽起来。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挤到城堡的中心，离他们的女王和未来越近越好，只有我，独自站在花园里不知走往何处。我很清楚自己回来的目的，我需要找到苏菲亚，那个可以解除白刺果诅咒的女巫，可距离午夜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我怎么从茫茫人海中找出她来呢。

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走到花园深处，抱着木桶的天使雕像冲我作出神秘的微笑。我想起五六岁的时候，比安卡和我坐在水池旁边看书的场景。比安卡自识字起就喜欢读文字书，她会读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历史，会读政治，对民谣与诗歌也有研究，而我只喜欢看配有插图的童话故事，被小精灵愚弄的鞋匠和把人抓来煮汤喝的食人妖。我从来不关心政治和贸易，因为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国家的统治者，我是被隐藏在暗处的怪胎，我童年所渴望的一切，就是这个城堡外面的天地。

但聪明博学的比安卡也并没有得到她应该获得的位置，她成了一个柔弱的，被安排的新娘，而现在，一个新生命正在她的子宫里孕育，这个孩子，会给两个国家带来动荡还是和平，夏洛克在预言树上看到的战争画面，种种思绪困扰着我，只有木桶里源源不断流下的水声提醒我现在身在何处。

“莉莉？”

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仿佛转过身去整个世界就会轰然瓦解。

他怎么会在花园里？他的子民呢，女王呢，那些等着他去挑选的姑娘呢？

“莉莉，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颤抖着，我仿佛能听见两颗心破碎的声音，它们掉在地上，在城堡这个人间地狱里咔咔作响。

因为那封信，因为你找我时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因为你的眼睛，因为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这句承诺。

“夏洛克，”我转过身面对他，小心翼翼的对上他的视线，我强忍住不对他说出我的心里话——因为那太蠢了，蠢到他会从此讨厌我，“我是来找苏菲亚的，我知道她今晚会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也不必冒着生命危险……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我点点头：“波罗多爵士和艾妮夫人找到了我，来到这里是我的主意，他们没有办法只好遵从我的决定，你千万不要责怪他们。”

又是一阵沉默。“你一直和那个男孩待在一起，那天和你一起被食人鹿攻击的那个男孩。”他仿佛在喃喃自语，“他今天晚上和你一起过来了吗？”

我机械的点点头，希望那个天使雕像可以奇迹般的活过来然后扑扇他的翅膀将我带离此地。求求你，不要再过问我的事，我的心在默默对他祈求，回到需要你的那些人身边吧。

“我不相信你可以完全无视我的要求，”他摇摇头，“我把所有真实的想法都如数告诉了你，难道你不愿顾及我的感受吗，难道你就这样忽略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手放在身后紧紧抓着水池的边缘，否则我一定会倒下去。

“你这个傻瓜，”我说，“我不会看着你去挑选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如果你明知道自己不会幸福，为什么要让我远离你去另一个地方。”

“所以你承认了？”他好像有了一丝希望。

“承认什么?”我被自己的诚实吓懵了。

“承认你是为了我回来的，而不是其他的人。”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如释重负，我很高兴又能看见他嘴边浮起的笑容，即使转瞬即逝。“也许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又说，“因为今晚苏菲亚确实在这里，而且离我们很近。”

就在这时，被黑暗笼罩着的紫衫木丛后边缓缓走出来一个高挑的女子，我被眼前这幕震慑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女子穿着湖蓝色的鱼尾长裙，素雅的宝石项链在颈间微微发光，好像那些古希腊神话中的森林女神从油画里走到了现实，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我苦苦寻找的苏菲亚。

“不用我介绍你应该就知道，她是你要找的人。”夏洛克得意的看着我，往日那个他又回来了。

我试图想要开口说话，但一字一句都被我的震惊吞下了。

“很高兴认识你，公主殿下。”她对我微微鞠躬，我很久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了，有点受宠若惊。

“夏洛克殿下已经向我说出了你的情况，即使你今天晚上不出现，我也会来主动找你的。”她的声音让我一下子信任了她，我希望艾妮夫人此时跟我站在一起，因为我们都是诅咒的受害者。

“我一直都在找你……”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起那仍怀抱期望的十三年，“格雷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所有的希望就是找到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