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泠一惊,便上前凑近洛涟漪的脸,果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确认道:“没错,就是美人痨”
刚才她一心只用在脉象上,倒是没忽略了洛涟漪的脸上散发着很淡的属于美人痨这种毒药的异香。
于丘见她也认识这毒,不由有些诧异,“你知道美人痨这种毒?”
美人痨,顾名思义,这毒就是专为年轻女子所制的,它的毒是分两种,一种内服,一种外敷,但外敷在何处,那里就会有异香,而所敷的地方,就会保持中毒前的模样,呈现慢慢衰老之相,一眼看上去就像日渐疲劳消瘦一般,最后只剩下皮包骨后,便会一命呜呼,这样的惨状,是一个女子都会接受不了。
而洛涟漪那肿胀一直未消的脸也是因为外敷了美人痨的药所导致的,那外敷的药若是敷在洛涟漪受伤的脸上,会一直保持着肿胀模样,甚至越来越严重,但一段时日后这肿胀的脸便会破裂,里面流出恶臭的黄色脓液,之后会迅速干瘪下去,留下两团黑印,恶心又恐怖。
美人痨虽中毒的模样有些吓人,但也不是无解之毒,但这毒确是鲜少有人知道的,于丘是神医,见多识广不足为怪,但洛伊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也知道美人痨这种毒,不得不令人惊讶。
洛伊泠知道于丘惊讶,但她不会明说她知道的原因,那清澈灵动的桃花眼带着深邃,撇了一旁低头看不清神色的洛旎月一眼,这才回道:“我也是从瑾表哥那里听说的”
于丘了然的点了点头,宁司瑾在外游历多年,见识广,知道美人痨这种毒也很正常。
雨姨娘在一旁听于丘和洛伊泠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半点给洛涟漪解毒的意思,不由又怒又急。但她也不敢直接命令于丘解毒,只能催促洛伊泠。
“洛伊泠,既然你知道涟漪中了毒,那就快些解毒!”
从刚才知道洛涟漪中毒后,她哪里还想着针对洛伊泠,洛涟漪就是她的全部,若是她的女儿毁了,那她后半辈子也就没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洛伊泠闻言,目光落在雨姨娘身上,眼中的嘲笑很是明显,“雨姨娘刚才不是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想要残害姐妹吗?怎么这会倒肯让我给洛涟漪解毒,你就不怕我真的给洛涟漪下毒?”
“你……”
雨姨娘听出她的嘲弄和深意,刚才她那般诬陷洛伊泠,这要是传出去,就算不是真的,对她的名声也是有损的,她现在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她澄清。
一时间有些气急,但想到洛涟漪,她又忍了下去,好声好气道:“大小姐,刚才是婢妾心急有些胡言乱语了,大小姐断不会做出残害姐妹的事,今后谁要乱嚼舌根,婢妾一定方面澄清。现在您可以救涟漪了吗?”
她都说得这般诚恳了,想来洛伊泠也不能再推脱救治洛涟漪了吧?
却只听洛伊泠那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雨姨娘这话意思是我凭白被人陷害,就因姨娘这话就算了?”
雨姨娘本就觉得今日不能扳倒洛伊泠而气恼,还要低声下气的求她,已是自己最大的让步,却不想她还想要追根究底的找出陷害她的人,这让她根本无法忍受。
不禁大怒道:“洛伊泠,你到底救不救涟漪?”
“救,都是自家姐妹,怎会不救?”
雨姨娘听到她这话神色一松,但她后面的话却让雨姨娘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在救洛涟漪之前,还是先把下毒之人给找出来,不然以后这府中谁再中毒什么的,都要怪在我身上。老夫人,你觉得呢?”
老夫人在听她说其他人以后也有可能中毒,脸色大变。别人她不管,若是不把这幕后下毒黑手找出来,万一那人看她不顺眼,也给她下毒……
老夫人越想脸色越难看,心里也怕死的很,难得的这回与洛伊泠站到同一战线,只见她点了点头,道:“这下毒之人自然要找出来,敢毒害我洛府小姐,我绝不轻饶!”
于丘听她这愤怒的话,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眼,他对洛府这位老夫人从来都没有好感。
倒是雨姨娘听到老夫人这话,不由慌了,“老夫人,这,还是先医治涟漪吧,我想那下毒之人应该没那么蠢,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毒……”
“雨姨娘你又不是那下毒之人,你又怎会知道她还会不会再次投毒?”洛伊泠那声音又响起,让雨姨娘恨不得缝上她的嘴。
“难不成,洛涟漪中毒与雨姨娘有关?”
因她的话,老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脸色苍白的雨姨娘身上,让雨姨娘极度不安,“你胡说!我是涟漪的亲生母亲,怎会害她?你别乱诬陷人!”
洛伊泠冷笑一声,“诬陷?一般接触到美人痨的两种毒,碰过的地方就会变色,雨姨娘倒是解释一下,你和你身边的彩兰手指甲的指尖怎么会变蓝?”
众人闻言,都望向雨姨娘和彩兰的手,果然在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部分是蓝色的。
而两人在听到洛伊泠这么说后,更是下意识的把手遮住,这心虚的掩饰动作,在座的人都能看出,更是证实了她就是下毒之人。
老夫人怒拍木桌,看着雨姨娘的眼神极为不善,“雨姨娘,这事你怎么解释?!”
怎么说雨姨娘都是她娘家的人,她震怒雨姨娘居然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此狠手,但想到雨姨娘虽只是雨家的庶出女儿,但也出自她的娘家,就算她再痛恨雨姨娘下毒,也得为了保全雨家的颜面,让她辩解一二。
雨姨娘也深知这点,脑子灵活一转,心下已有主意,媚眸中带着泪水,忙辩护道:“老夫人,婢妾,婢妾没有给涟漪下毒啊!涟漪是婢妾的命根子,婢妾怎么忍心毒害她?”
继而她脸上露出满满的恨意,指着身旁同样震惊不已的彩兰,“是这个贱婢!婢妾当时看涟漪这般模样,便让彩兰出府抓几副药给涟漪吃,没成想这贱婢起了歹心,居然拿了毒药给涟漪吃,婢妾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老夫人请明查!不然婢妾哪里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她当时叫彩兰买的的确不是毒药,而现在却被诊出下了毒,不是彩兰动的手脚又会是谁?把这事推给她,完全是理所应当,不,彩兰本来就是凶手,药都是她买回来,她不是谁是!
雨姨娘越想越觉得是彩兰偷换了药,媚眸中对她为自己顶罪的愧疚瞬间消散,有的只是狠毒。
老夫人自然听出她辩护中的不足,府中有药,她为何要让彩兰去府外抓药。但只要雨姨娘能把自己撇清,不损了雨家的名誉,这些漏洞她都不管。
刚想顺着雨姨娘的话处罚了彩兰,却被洛伊泠拦截了。
只听她说道:“雨姨娘这话就有错处了,彩兰若是无人指使,她怎会下毒呢?”
洛伊泠从得知洛涟漪中的是美人痨这种毒后就知道谁是幕后之人,雨姨娘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说完,她便看向脸色煞白的彩兰,“你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下毒的?”
彩兰咬紧牙关,眼神瞟向了洛旎月,见后者的杏眸露出警告之意,又看到雨姨娘那狠毒的目光,心中徒然深起绝望。
认命道:“都是奴婢自己所为,无人指使,婢女虽是雨姨娘的丫鬟,但三小姐经常动不动就打骂奴婢,奴婢心中记恨,便想买毒杀害三小姐,这一切的错都是奴婢的错,要杀要剐,大小姐随意”
说完,彩兰面如死灰的闭上了眼,不再多言。
洛伊泠也知道今日这事到她这里就断了,再深究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她本就有些受了惊吓,精神不是很好,跟她们在这磨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劳累了,便也打算就此了罢。
但事情了结前,她还不忘雨姨娘之前对自己的卖力陷害,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话,“雨姨娘之前口口声声说我残害姐妹,差点害得我被老夫人受这么重的责罚,这些我牢记于心,等父亲回府后,我倒是要与他说道一二,免得我无缘无故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实在委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老夫人这才想起之前她惩罚洛伊泠的事,若是这事让她去告诉洛天羽,以他现在珍视洛伊泠的程度,恐怕他们母子的关系真的会破裂。
如此想着,老夫人不由怒瞪了雨姨娘一眼,都是这不省心的干的好事,让她脑昏的去惩罚洛伊泠,现在倒好,人家记仇,等洛天羽回来就要去告状了,真是心烦得紧!
老夫人揉了揉额角,想要息事宁人,只好妥协道:“洛伊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老夫人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一直咄咄逼人似的,我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被人冤枉,想要有人为我做主罢了,毕竟残害姐妹这罪名可是不小”
老夫人懂了,她是一直记着雨姨娘刚才对她的诬陷。
只见她伸手一招,那一直尴尬站着的两个护卫便上前,她吩咐道:“雨姨娘诬陷大小姐,以下犯上,杖责三十,禁足三个月,即刻把她拉下去施刑”
而后又望着雨姨娘身旁的彩兰,语气冷漠的命令道:“彩兰毒害主子,罪不可恕,拖下去打杀了”
两个护卫领命,一人拎着一个离开了屋子,不一会,外面传来了雨姨娘惨痛的嗷叫声。
老夫人冷冷的看着洛伊泠,“这下你可满意了?涟漪的毒你是不是也得解了?”
洛伊泠轻笑一声,“自然”
随后她又望向于丘,那意思不言而喻。
于丘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指使他起来,一点都不愧疚,难道她不知道他不随便医治人的吗?
但心里吐槽着,面上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屋子,不一会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两包药。
“大的这包是敷脸用的,小的这包是内服,用完毒就解了”
老夫人忙命人接过药,对着于丘感谢道:“多谢神医出手相救”
“老夫是看在泠丫头的面子上才救这小娃子”
于丘冷冷的甩了这么一句话给老夫人,叮嘱了洛伊泠几句,便离开了洛府。
洛伊泠也跟着于丘离开了静慈院,想要送他出府,却被他阻止,“你受惊过度,还在这逞能,赶快给我回去休息,这是凝神的药,喝一副就能好”
于丘说着,就从一旁药童的手上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药,递给她。
洛伊泠笑着收下,看着于丘远去的背影,这才回了自己的汀兰轩,也不管于丘嘱咐喝的药,直接去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