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的感谢了谢玉允许梅长苏住于雪庐后,云莫离道明了来此的真正目的,她已选好宅院,让梅长苏搬出宁国侯府。谢玉也是客套的说了两句挽留,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与梅长苏商量了一番,梅长苏也同意了云莫离的提议。
出了侯府,云莫离带着佘月和礼物,缓缓又进了宫,她们要去芷萝宫拜访静嫔。说巧不巧,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萧景琰!
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云莫离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的她,可以同梅长苏一样如同面对普通朋友一样,来面对萧景琰。
“靖王殿下。”云莫离一笑,走过去与他并肩而行,“殿下可是要去探望静嫔娘娘?”
“是。”萧景琰一面回答着,一面扫过佘月手中的礼盒,“云姑娘这是要去哪?”
是她的错觉吗?这一回,她在萧景琰的语气中竟没有听到疏离。说实话,初来金陵那日萧景琰于长廊上同她说的所有话,甚至是他默然厌烦的眼神,云莫离都还牢牢的印在脑子里。她承认,那一刻,她再次体会到了心痛二字。
萧景琰见云莫离半晌未有回答,误以为她没有听清,于是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果然!无论她怎么伪装,在见到萧景琰时,永远都会变得不知所措,失了她月影阁阁主该走的冷静。
云莫离微微一笑,顶着刺目的阳光,抬头看着仍是高自己许多的萧景琰:“静嫔娘娘昨儿托霓凰郡主赠了我一枝无果絮桃,礼尚往来,我也该入宫答谢一番不是么?”
当萧景琰听到无果絮桃四个字时,他失了下神,在他的记忆里,林曦每次进芷萝院,最爱做的事便是躺在母妃种的无果絮桃下,捧着早已熟烂于心的《诗经》,一边又一边的不厌其烦的读着。而他,看似在忙着自己事情,实则一直都在静静的听着。
他常常在想,若是当初他没有送林曦勾玉,没有让她为自己留在金陵城中,或许,如今的林曦正好好的生活在某一个地方,相夫教子,而不是孤孤单单的躺在万花谷的那方冰冷孤坟。
这样想着,萧景琰的脸上渐渐起了悲然的神情,看的一旁的云莫离,心头不忍。
如鬼使神差般,云莫离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萧景琰紧蹙眉心。十二年前她不喜欢看着心上人蹙眉,十二年后亦是如此。
眉头突然覆上的冰凉手掌,令萧景琰一怔,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个人会为他抚平眉心。久违的熟悉感如雨后春笋般在心里滋生着,萧景琰下意识的抓住了面前的玉手,将它紧紧的握在了掌心。
但当看清手的主人时,他眼中欣喜募的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抱歉和尴尬。
“云姑娘,对不住,本王……”
“我明白。”云莫离收回手,打断了萧景琰完解释的话,她笑了笑。又说,“靖王殿下……方才可是想起了已故的王妃?”
“是本王对不住她。”
你……没有对不住她,而是她对不住你。云莫离在心里暗暗的说道。
“明曦郡主能有殿下这般痴情守候,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靖王殿下,出于朋友情义,莫离有句话想说。”云莫离犹豫了一会,缓缓开口,“同为女子,我想,若是明曦郡主在天有灵,断不会忍心看着殿下守着一方孤坟,这般糟贱自己。殿下……可明白莫离的意思?”
言下之意怎会不明?萧景琰淡淡一笑:“云姑娘的好意本王心领。其实这十二年里,这种话我已听了不下千遍,可君子一诺,务必信约,所以……我萧景琰不会动续娶的念头。”
云莫离有些不死心:“日后呢?将来成事,帝王怎能没有子嗣?”
皇家最注重的便是子嗣,无论是哪国哪朝,断不会接受一个没有子嗣的帝王。
“有庭生就够了。”
云莫离一怔,她刚才问话的意思,不过是想劝萧景琰断了守护她的执念,再去找一个知他懂他的贤惠女子,代替她,常伴萧景琰的左右。可是,她没有想到,萧景琰的性子竟是这般执拗,弄的她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痛。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芷萝宫外,列战英已先跑进去通报。
院中摆设还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路过前院,最醒目的是那株无果絮桃下的椅榻,虽已年久失色,但保护的很是干净完整。云莫离记得,这是当年她在芷萝宫养病时,萧景琰专门差人做来让她躺着晒太阳的,没想到,它竟然还在。
“云姑娘在看什么?”
云莫离闻声,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别过头微微一笑:“没什么。”
刚才她的失神,萧景琰看在眼里。他心觉狐疑的顺着莫离目光所落之处,瞧见了那把椅榻。
“它……是小曦留下的。”
嗓音低沉,听得云莫离心中隐隐伤感。
“殿下,云姑娘!”就在云莫离不知该如何劝慰萧景琰时,青尧走了过来,她含笑着行了一礼,“娘娘让我喊你们进去。”
这些年,芷萝宫里的婢女太监换了一茬又一茬,唯一没换的就是已跟了静妃二十年的青尧,早在赤焰已案发生的第二年,她就已嫁作人妇,夫君正是蒙挚手下的得力副将。其实,嫁人后的青尧原不用再侍奉静嫔,但她感念静妃在后宫之中无人说话,加之靖王又常年在外,她便求了静嫔,允许她常来芷萝宫。
云莫离回了一礼,跟着萧景琰一块进了去。
一张放满药石瓶罐的桌案,两席麻团编织的坐蒲,萧景琰唤了声正准备捣鼓草药的静嫔,兀自坐在了其中一席蒲团上。
云莫离迟疑了一下,上前朝静嫔行礼。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紧抱的双拳上已覆上了一个手掌。云莫离诧异的抬头,正好对上了静嫔温婉恬静的笑容,还有鬓角那几缕醒目的银丝。
“我素来不喜繁文褥节,云姑娘既是霓凰和景琰的朋友,就别那么多礼。”
“是。”云莫离点头,吩咐佘月将礼物交给青尧后,由着静嫔牵引她坐在了蒲团上。
坐下后,云莫离瞥见身旁有个熬药用的小火炉,她今儿出门时瞅着艳阳高照,便没有让佘月带加厚的胡裘斗篷出来,可谁成想这会竟变天了,再加上芷萝宫湿气重。云莫离望着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下意识地伸手去烤。
“云姑娘很怕冷?”眼尖的静嫔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问。
她的这一问,引起了萧景琰的注意。他和云莫离接触的不多,也不曾细细打量过她素白的穿着,如今回忆起来,他才发现原来云莫离竟和梅长苏一样,畏冷恐寒。不,应该说云莫离比梅长苏更怕冷。
明明身上穿着冬衣,仍是在瑟瑟发抖。
云莫离看了眼盯着她看的萧景琰,笑着同他们解释:“旧疾了,听我义父说,当初他是在冰天雪地将我捡来的。体寒畏冷的毛病便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原来如此。”静嫔了然一笑,又说,“体寒之症的治疗方法我略知一二,姑娘若信的过,可否让我瞧瞧?”
“静嫔娘娘既能培育出无果絮桃,医术自然是极好的。”云莫离说着,已掀起衣袖,将光滑白皙的右手手腕搁在了静嫔面前。
没有被针缝合过的伤疤!静嫔眼里露出了失望
十二年前,越贵妃曾引诱林曦吃下过掺杂了藕粉的酒菜,当时,为了救下林曦的性命,她用刀割开了她的手腕。之后林曦出事,虽说她满身的痕迹都证明了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林曦,可她仍是觉得事有蹊跷。当霓凰告诉她有人用藕粉糕试探云莫离时,她只是好奇;当霓凰告诉她云莫离在听到林应二字曾失神时,她开始起疑;当霓凰告诉她云莫离曾呆呆的望过景琰的背影时,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云莫离就是林曦!
事实证明,是她多想了。那个药方虽能祛疤,可无法完全消除像林曦手腕上用针线缝过的伤疤。
“母亲一一。”
萧景琰的连唤了好几声,静嫔才有了反应。她尴尬一笑,开始切脉。随着脉像的清晰,她的眉头也蹙在了一起。
“母亲,云姑娘的脉像如何?”萧景琰问道。
静亲收回手,抱歉一笑:“云姑娘,恕我才疏学浅……”
“静嫔娘娘言重了,连寒衣荀珍老先生都说,我现在靠丹药吊着命,最多,也就只能再活两年。”
萧景琰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静妃:“母嫔,云姑娘当真病的这般严重?”静妃朝他点点头,默认了云莫离说法。
萧景琰心头一紧,为什么,他的朋友,永远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