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梦一眼就认出他了,江家老二,江文远。
男人显然是刚进会所的,大概是临时有事,所以到天台打电话。
沈梦捧着肚子吐了一地,事后他懒懒靠着墙,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喝多了,等会儿会叫人上来打扫干净。”
男人表情淡淡,手里那串木佛珠被他戴上,随后垂下臂弯,和那几根瘦长的手掩进大衣里。
他没接沈梦的话,而是打完电话后从另一扇门离开。
望着男人快要看不见的背影,沈梦掳了掳自己的头发,忍不住撇撇嘴。
十几分钟后,沈梦收拾好自己重新回到牌局。
大家声音明显比之前轻了许多,刚开始调侃沈梦的那个男人见沈梦回来后,抬起手腕,朝沈梦指了指后面的隔间,笑说:“老江来了,在里面休息,要不要进去瞧瞧?”
沈梦点点头。
那个男人原本就是开玩笑,见沈梦还真有这胆子,不由闷笑一声低下头,继续打牌,没再说话。
虽说沈梦长得是不耐,以至于刚进来时就有几个不介意尝尝男人的老总想要跟他来段关系,但沈梦谁也没应,全都推了。
看得出来是个倔脾气,比以前刚出来那会儿不上道多了。
像是硬骨头。
但这种事情嘛,在场诸位讲究的都是你情我愿,那几个老总在被沈梦拒绝后也都很有风度,没抓着不放,但总归也有不爽沈梦不识抬举的。
沈梦绕过雕花木屏走进去,休息室明显比外面安静多了,里面摆设复古,矮几上还燃着沉香。
江二爷微微岔着腿坐在沙发上,脖子后仰,银质的细边眼镜摘下来,随意扔开。
他身上只穿了件棉麻衬衣,刚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旁边的木架上。
房间里有暖气,热乎乎的。
沈梦寻了处江二爷对面的地方坐下,他并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呆着,除了偶尔掏出手机戳戳游戏。
挨过半个小时,男人小憩睁开眼,沈梦察觉到了,抬头看他。
江二爷却是自顾自取下大衣穿上,戴上眼镜,做工精细的小皮鞋转了个头,朝外面走。
期间没看沈梦。
男人似乎并不好奇沈梦从哪儿来,也并不想多问他来干什么。
“都自个玩儿,别管我。”江二爷一出来,就这样说道。
众人闹哄哄地调侃两句后转过头,当真是放开玩了,气氛比之前似乎还要热闹两分。
沈梦跟着江文远出来。
男人坐进里面那个空位,翘着腿泡了杯茶。
江二爷喜欢人多的地方,但不喜欢跟人交谈,前几年信了佛,整个人让愈发寡淡无味。
就跟白开水一样。
沈梦没再跟过去,而是抿抿唇坐在了外面,只是时不时看去两眼。
江二爷都好几年没找过男伴女伴了,距离最近的那位还是三年前的某个国际大影后,那女人当年在娱乐圈里是封神的存在,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无数资源人脉堆积,只为供她一人直上青云。
不过……
后来那女人扎破避.孕.套怀了江文远的孩子,脑袋发热要挟江二爷跟她结婚。江二爷没应,到底是个念旧情的人,知道后只是拿掉了孩子,送那女人去了国外。
一个影后说雪葬就雪葬,半点风浪都没打出来。
江二爷自那后便一直清心寡欲,面对多少女人都坐怀不乱,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信了佛,弄了串佛珠戴上,平日不是在公司办事,就是坐在自个院子里浇花剪草泡茶钓鱼,日子当真过得寡淡。
沈梦想单凭自己那张脸入江二爷的眼,估计有点难。
江二爷注意到沈梦的目光,他抿了口茶,表情淡淡,只是在沈梦被硬扯过去灌酒的时候,眼皮子抬了抬,娇贵地挪了两寸。
沈梦刚开始反抗,后来不通变道的样子直接惹得众人发笑,那些人提起两瓶白,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灌下去。
绅士风度,向来是有限的。
刚开始的礼待想要保持下去也是有条件的,前提是你要知趣。
只进不退,终究会耗损某些人的耐心,没兴趣继续谦让。
沈梦不识趣,于他们而言,到底只是只漂亮点的鸭子而已,偶尔拒绝那叫情趣,一直拒绝那就不是了。
是烦。
是教训。
两瓶酒倒进去,大部分都洒在外面的风衣上,还有些呛进沈梦的喉咙,沈梦不敢反抗太过,他被放开后,捂嘴猛咳嗽。
眼尾泛红,呛出眼泪。那双微挑的凤眼抬起来时,有股倔劲在里面,看得人心痒痒。
黑风衣被打湿,湿漉漉地往下淌水,流到椅子上。
沈梦狼狈之际又朝江文远看了一眼,眼里的意图很明显。
男人坐着没动,脸上表情依旧寡淡,看着沈梦的目光没起一丝波澜。
沈梦这副被欺负的样子有些出忽意料的好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多到让沈梦有些不自在,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他垂下眼,忍不住用手捏住衣襟。
那几根手指折叠起来,骨节隐隐发白。两缕栗色头发打湿贴在耳畔,从上面坠落的酒珠滑下去,沿着脖子没入衣领。
不见了。
拖曳出来的水痕带艳色。
的确是难见的极品,难怪乎零点的老板都舍不得狠下心调.教他。
“失陪,我先去趟洗手间。”
沈梦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倒底还算正常,仿佛刚刚被强制灌酒的人不是他,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估计就是听起来比之前乖多了。
语气软了些,感觉没刚进门那会那么倔了。
沈梦这下没被人拦着,他去了外面的洗手间,没选里面。
有人瞥见沈梦略凌乱的步伐,心底嗤笑他好高骛远。
沈梦刚走,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戏的江二爷忽然起身,施施然,踩着小皮鞋跟了出去。
步履从容有度,看着不像去嫖.的。
众人顿时惊讶不已。
等江文远走后,有人忍不住嚷嚷,“我没看错吧?老江是不是憋太久了,以前他可没沾过小鸭子呀……”
江文远在圈子里一向嘴挑,以前跟过他的哪个不是雏。
有人笑起来,“等会儿你看他手里捏的是珠子还是烟,不就全明白了?要我说,沈梦那孩子的确不错啊,除了不怎么干净外,那身皮骨确实没得挑。”
“以前有过关系?”
“对啊。”那位以前包过沈梦的男人故作神秘地笑了下,朝另一个人招招手。他似乎回味了一下,才说:“你再过来点。”
那人依言倾过身,听见这么几个字。
――下面像女人,咬得紧。爽。
沈梦一来就摆明肖想着江二爷,胆子忒肥,胃口也大,不少人等着看笑话,然而事实又让他们被笑话打了脸。
沈梦从厕所出去的时候,走廊边上站了个人。臂弯上抬,缩下小截袖子,原本戴在上面的佛珠不见了,只剩下一根袅袅燃起的香烟。
沈梦手里拎着湿外套,上身只穿了件长袖polo,纯白,领子是翻领,略保守的样子,很正经。
他应该是刚洗过脸,下巴尖还在滴水。
沈梦抬手擦了擦,看向江二爷,礼貌地叫了声:“江老板好。”
一整晚,不论是在里面还是外边,沈梦对江二爷的心思,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点都不遮掩。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出来混了几年还不知道收敛。
江二爷闲闲靠在墙边,见他出来,开门见山,“今年多大了?”
沈梦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触及那男人不咸不淡的视线,才知道他问的是年龄。
沈梦抿唇:“刚二十一。”
江二爷吐着烟圈没说话,就这样默了一会儿,他吸完一整支,将剩下的扔进鞋底,用小皮鞋碾了碾,问:“多久没跟人做过了?”
这清癯男人直白得很。
沈梦捏着外套的手紧了紧,老老实实回答:“半年。”
江二爷目光淡淡不辨情绪。
沈梦却一改之前的紧张,突然逼近,脸上露出笑,毫不避讳地问:“江老板今年多大?”
江文远瞥了他一眼,忽然轻笑,“快三十了。”
沈梦微微俯身,仔仔细细端详江二爷的脸,叹息说:“江老板看着不像三十,像二十。”
他在真诚夸赞。
江二爷礼貌地撇过头,和沈梦拉开了距离。
沈梦微愣,但见江二爷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没点,就像之前那样咬进嘴里,他问:“为什么要找我?”
……不是你跟着出来的吗?
沈梦在心底诽腹,不过他面上不显,那张常年懒洋洋的脸,稍微收敛了点,艳得不像样。
根源于肉.欲的俗气艳,盛开在沈梦那种尤带稚嫩的脸庞上,懒漫的凤眼上抬时,不动声色的勾.引。
沈梦看起来似乎很老实,他眯眼一笑,歪了歪头:“因为我贱呗,就喜欢别人想要又要不到的东西。”
被比作东西的江二爷:……
似乎被沈梦这句话逗笑,江二爷摇摇头,做工精细的小皮鞋转了个方向:“小孩子踏踏实实的,干完这行早点出去吧。”
难得的忠告。
沈梦见他要走,有些愕然,想也没想就拽住了江二爷的大衣,声音有些委屈:“江老板是出来遛狗的么,怎么不要我了?”
他委屈地理直气壮,那副眉眼在灯光下似乎生动起来。
艳。
艳压群芳。
江二爷好脾气地停下脚,也没恼,他转过身,目光淡淡从沈梦脸上滑过。沉默了几秒,最终,他低下头,手里捏着打火机,自己点燃烟,吸了两口对沈梦说:
“回去吧。”刚点的烟很快掐灭,落到地上,江二爷掏出佛珠,捏在手里,拨了两转,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