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感觉自己走入了一片雾境。浮来浮去,似仙境,似迷宫,令人迷惑。一切都被白雾包裹着。
雾渐渐溶化,渐渐稀淡。
一座覆压三百余里的恢宏建筑呈现在眼前。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高墙内种着菩提,一两支枝丫探出头来,似乎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身着紫衣的不速之客。
江澄在门口顿了顿,复而抬手,推门而入。
古老的红漆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像耄耋老人在暗夜中的叹息。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只见屋舍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道清流从后山绵延到院中,是以院内架起一座供一人行走的小桥。
站在桥上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江澄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一时间也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只如小儿蹒跚学步般小心翼翼地走过小桥,绕进了后面的屋舍。
不知行了多久,才于淡淡白雾中隐隐瞧见一个总角小儿。
那是个小女孩,额前一层稀薄的刘海,扎着两个小辫儿,辫尾绑着粉嫩的飘带,一袭粉衣,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此刻正坐在院中的一个秋千上。
她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噘着嘴,两条小短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模样惹人怜爱极了。
这时,回廊那头出现一个白衣女子,并未配饰,只有衣领衣襟和袖口的火焰纹红得血一般刺目,走路时如脚下生风,衣袂鼓鼓,在风中不停翻飞。
她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少年,也穿着与她相同的衣服,正在身后迈着大步子,极力想跟上那女子的步伐。
江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岐山温氏的校服,炎阳烈焰袍。
那女子几步跨过回廊,走到秋千前站定,目光钉在那粉衣小女孩身上,语气与她的步子一样雷厉风行:“听说你把药全都倒掉了,怎么回事?”
小女孩停止了晃动秋千,垂首不语,双手害怕地攥紧了衣角。
见气氛僵硬,那白衣少年拉了拉那女子的衣袖:“姐姐,阿浔还小,不懂事,你莫要吓着她了。”
听到那声“姐姐”,江澄这才想起来,这是温情温宁姐弟俩。
十三年未见,有些记不清了。
温情甩手扯回自己的袖子:“还小?是,她才六岁,在别人眼里她的确还小,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从两岁起,她就开始喝药、泡药浴,好不容易有点起色,难道就任由她放松警惕作践自己吗?”
小阿浔跳下秋千,瘪嘴道:“可是药好苦啊,我不想喝。”她抬起头看向温氏姐弟,眼中似乎有星辰闪动:“再说了,爹爹和娘亲会保护我的,小叔和姑姑也会保护我的,对吧,小叔?”
温宁连连点头,温柔一笑:“对,小叔也会保护好阿浔的。”
温情的目光望向了高墙之外,语气软了下来,似是无奈:“阿浔,你记着,没有人能保护你一辈子。如今温若寒蠢蠢欲动,天下将乱……也许到时候我们连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保护好你?”
温情蹲下身子与小阿浔目光齐平,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道:“阿浔,你必须变得足够强,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爹爹和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