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灼热的骄阳在傍晚失却了威力,变得温润起来,金黄的阳光下,水塘在群雁的嬉戏中搅起细碎的金珠。大雁彼此相互梳洗,洗涤去一日飞翔的疲惫。不过它们没有注意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从茂密的芦苇丛中伸出,正伺机为它们中的一员送上死亡。
“砰——”
枪声响彻徬晚的云霄,突如其来的血红将雁群惊起。隐藏于芦苇丛中的银发少年嘴角上扬,表达对自己狩猎成功的满意。
不知不觉,父亲逝世已经两年了。那天之后,母亲因父亲的死亡而一蹶不振,半年后也病逝了。母亲临终前,将百里行俭与百里玄策的手紧紧合在一起。
百里守约“会一直,一直守护弟弟的。”
这是百里行俭面对他的母亲,做出的庄严承诺。
百里守约“希望玄策没着急。”
背起自己的战利品与狙击枪,抬头看了看天色,行俭自言自语后便急急向家赶。
母亲死后,玄策的性格变得异常脆弱。为了照顾好弟弟,百里行俭只得向邻坊请教各种各样的生活问题。尽管相较洗衣、做饭、缝补衣物等各种生活技能,行俭更愿意练习狙击技术。但渐渐的,行俭也学会了如何更好地照顾自己与弟弟。毕竟,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终于看到家的轮廓,百里行俭敏锐地看见百里玄策那一头火红的短发,在晚霞中分外明显。
百里守约“玄策!今天有大餐哦!”
百里行俭摇着右手,开朗的笑容在玄策跑向自己时变得更加灿烂。但随即变成了惊愕——玄策毫不犹豫地与百里行俭擦肩而过,行俭还捕捉到玄策眼角滑落的泪水。
百里守约“玄策!你去哪!?”
百里行俭吓得丢下肩上的大雁与狙击枪拔腿追去。
跌跌撞撞地跑到百里父母沉睡的平原,百里玄策终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而随即跟上来的百里行俭赶紧扶起他。
百里守约“玄策,怎么了?是又有人欺负你了吗?”
百里行俭想拍去他身上的尘土,却被玄策挥舞着小手拍开。
百里守约“玄策?”
百里玄策“爸爸走了,妈妈走了,就连哥哥也不要我了…”
百里玄策哭喊的内容,反倒却让行俭略微心安了些。
百里守约—“恐怕是自己晚归让玄策害怕了吧。”—
这样想着,百里行俭不顾百里玄策的挣扎,紧紧地抱住了他。
百里守约“不会的,哥哥不会抛下玄策的。”
百里玄策“真的?”
玄策有些哽咽着问,还带着稚气的软糯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百里守约“嗯!”
行俭松开玄策,朝他用力点点头,接着伸出右手。
百里守约“来,拉勾。”
百里守约“拉勾,约定,兄弟,永远不分离!”
百里玄策“拉勾,约定,兄弟,永远不分离!”
将落的夕阳下,刻着“百里之墓”的墓碑见证着兄弟间的约定。
命运的齿轮仍在一刻不停地旋转,该遭遇的,终究无法躲避。
——————第二天——————
百里玄策“哥哥,快点起来啦!”
一大早,百里玄策活泼的声音便从百里行俭耳边响起,也将他从朦胧的睡意中拉起。
从床上爬起,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百里行俭揉揉眼,看向已经穿着完毕的百里玄策。
百里守约“怎么了?玄策?”
百里守行俭感到奇怪,即便自己昨天晚上为了哄玄策睡觉,还要修补衣物而很晚睡,但玄策一般都是会赖在床上不起来,一直到他去叫他,他才会乖乖起床。
百里玄策“哥哥,你忘了吗?今天是关市开放的日子啊。”
被玄策这么一提醒,百里行俭也想起来了,今天是苏烈组织云中漠地与长城交流的赶集日。往日里,这种集会可是他们兄弟俩最开心的时候:百里玄策是因为集市上有许多好吃好玩的,而百里行俭则是会到一些商铺去换取一些生活品,或者帮助一些商人护送商品,以此来赚取佣金。
也因为这样,百里兄弟在集市上也算是比较有名了,不少人愿意给行俭派发任务,或者给玄策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百里守约“好了好了,你也别兴奋了。关市开放还要过一会儿呢。”
看见弟弟一脸兴冲冲地模样,行俭不由得失笑,抬手揉了揉玄策还算柔顺的红发。
不过还是架不住玄策的百般撒娇,行俭在处理好早饭的碗碟后,就被玄策拉去了集市。一如既往的,行俭身上背着那杆自己已经差不多高的狙击枪,穿的依旧是黄褐色的破旧斗篷。
即使集市还未开始,但却早已人山人海。一向爱热闹的玄策兴冲冲地往人多的地方跑,要不是行俭紧紧抓住,怕是早就跑没影了。但相较玄策的冒失,行俭就显得很稳重,关注的大多都是些实际用品。
而正当行俭在一处商铺和老板打着交道时,玄策却被不远处的人群吸引了。偏过头看了看还在专心致志讨价还价的哥哥,玄策表示就离开一会儿,应该没问题吧?
偷偷离开商铺,百里玄策便撒腿跑向人群。尽管只是在外围,但百里玄策身为狼魔种的混血,听力自然也是极好。
沈梦溪“瞧一瞧看一看!超级好用的祖传配方大威力炸弹。不要小看这小小的一枚,威力足以炸穿玉城一座矿洞。”
一阵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但百里玄策的关注点明显不在声音上面。
百里玄策—“欸——能炸穿矿洞?那威力要有多大啊?”—
而正当玄策还在傻乎乎地心中计算着,周围的人群却先骚动起来,之后,便是对他的嘲弄。
群众“怎么可能?你当是卖烟花的吧?”
群众“对啊对啊,守卫军怎么可能同意你贩卖大威力炸药?”
听到周围人的嘲笑,玄策先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呢?而当他还想拉拉旁边人的衣角问话时,身后却传出带着愠怒的熟悉声音。
百里守约“玄策!你又乱跑!”
听见百里行俭的声音,百里玄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脑袋,然后慢吞吞地转过身,对上哥哥半是生气半是无奈的神色,只能低头点手指,可怜兮兮地装可爱。
百里守约“……下次别乱跑了,集市人杂,我不放心你。”
面对弟弟的卖萌,百里行俭还真的狠不下心好好训他一顿,只能扶额着叮嘱了他一句。
百里玄策“嗯嗯!诶呦!好疼!”
感觉到哥哥没有要发脾气的征兆,百里玄策连连点头,但后脑勺突然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砸中,眼中顿时疼出了泪花。
百里玄策“呜呜……哥哥……”
玄策捂着头,眼泪汪汪地看向百里行俭,发现他手中托着一个猫咪样式的圆球,一双红眸正散发着寒意,象是盯着什么。
扭过头,百里玄策也看见了那个人:个子小小的,头顶带了个橘黄色的帽子,但两旁不时抖动的凸起证明他也是半魔种,身上的橘黄色衣物象是工作服。此外,右手上戴着象是猫爪似的巨大手套。
百里守约“这个东西,是你扔的吗?”
百里行俭的声音明显低沉下来,带着丝丝寒气的话语,因长久训练而锐利如狙击子弹一般的眼神直射对方。
——————沈梦溪视角——————
沈梦溪“嗯……是啊?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砸到他的。”
看到对方“不好惹”的眼神,再看了看他旁边和他外貌相仿,但可怜兮兮地捂着头的男孩,沈梦溪知道自己似乎惹上事了,但内心对于自己“家族尊严”还是有着至高无上的信仰,还是接下了话头。
要不是周围人不相信他,他才不会把炸弹扔出去呢。
百里守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炸药,从手上传来的感觉份量不轻,也难怪玄策被砸一个大包。而且,他刚刚掐掉的引线,说明这是炸药……
百里守约“假如这炸药真的炸开,就算威力小,集市也会被你扰乱了秩序吧?”
百里守约淡然回击,眼中的锐利不曾减弱半分。就冲他砸中玄策这一点,他也不会有半分示弱。
而周围人听见行俭的话,又开始了一轮窃窃私语,而矛头也指向了沈梦溪。本人也意识到了这点,挥舞着巨大的机械爪子试图辩解。
沈梦溪“不是!要不是你们不信,我会这样吗?”
百里守约“但如果炸弹爆炸,你也没有办法推卸责任吧?”
行俭紧接着的一句补刀令沈梦溪顿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沈梦溪已经说不出话,而且百里兄弟在这片集市中也有着很高的信誉,人们顿时开始声讨沈梦溪。但他们也忘记了,沈梦溪也只是一个孩子。
沈梦溪“你,你们……你们等着!”
话语中完全没了之前的高傲,带着哭腔的声音随扭头跑走的矮小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百里守约“玄策,没事吧?还疼吗?”
看到对方已经离开,行俭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偏过头,摸了摸玄策的小脑袋关切地问。
百里玄策“呜呜……没事哥哥,已经不疼了……”
百里玄策尽管眼中还有泪水,但还是抬起脑袋朝行俭甜甜一笑,换来对方宠溺地揉了揉。
群众“关市开放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开始向关市的中心涌去。
百里守约“好了,玄策。我们也去吧,中午给你做你喜欢的红烧肉。”
行俭牵起玄策的小手,之前的冷漠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宠溺与温柔。
百里玄策“嗯嗯!”
听见这句话,玄策也来了精神,和行俭一起随人群进入了关市。
殊不知,这是他们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