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长睫下有一颗痣,小小的一粒,镶嵌在眼下,如同一滴泪。
皇太后曾召过四太医,想要除去这颗痣,但却无一人敢下手。
因为他们知晓,我身份尊贵,若是脸上留了疤,那便是要砍脑袋的事。
太皇太后和苏麻知晓此事,连忙赶过来,摒退了太医,暗下训斥皇太后,道,你也是个糊涂人,一个痣罢了,留着还好看些,若是弄出个疤来了怎么办?你这般大肆传来太医,你那后宫的儿媳妇们可又要做文章了。”
好皇太后也是年老,有些内疚的点头,“还是皇额娘想的周全。”
就这样,这颗泪痣,得以幸存。
太皇太后说过,承欢这颗痣,不凡。
是,想我往后的五十年,的确不凡。
不说我出生在太皇太后的凤床上,便注定,此生不凡。
额娘生我时,便渡不过那一劫,归天了。那个时候,我阿玛在做什么呢?
哦,太皇太后说,我额娘殡天的第五日,我的阿玛,还在赌场里挥金如土。
我额娘此生的悲苦,便是生在了爱新觉罗家,不能与自己相爱之人长相守,被皇上指了个额驸,便草草的了却了一生。
额娘是太皇太后养大的七格格,矜贵几乎神圣,也是当今皇上的表妹。听苏麻说,额娘生下我后自知大限已至,含着泪水,不顾君臣之礼,紧紧攥着皇上的龙袍,气若游丝,“三哥,孩子……求你……”
皇上握住她冰凉的手,纵使九五至尊也抵不过这从小到大的情分,哽咽难言,只说了句,“你放心。”
额娘走后皇上有意将我放在宫里养,可我阿玛府上不答应,祖父安亲王也是不肯,此事闹的满城风雨,最后以太皇太后金口一开,将我留在了宫里。
太皇太后说。
这明尚额驸整日醉生梦死,没有能力抚养小格格,还是将小格格放到太皇太后屋里头养着,有苏麻在,必定能有福泽的。
安亲王一看,圣旨都下来了,没辙,叩谢隆恩罢。
太皇太后虽待我如亲生格格般,甚至改了我阿玛的姓氏,从郭络罗氏到爱新觉罗,从这一点上,我便一辈子也逃不出这个囚笼了。
宫中有位郭络罗氏,是正蒙圣宠的宜妃,是我血缘上的亲姑姑。这个亲姑姑,上次得见,还是我染了风寒,所有妃嫔都带着补品来探望,顺便向太皇太后请安,姑姑,也在此。
姑姑冰雪聪明,她懂得适可而止,她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本就盛宠不衰,若是再与我这般尊贵的格格搭了边,恐怕就有人容不下她了。
这种聪明,宫中人人皆有,也包括后来的我。
晌午,我在太皇太后宫里头与苏麻玩闹,惠妃递了牌子来向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招呼我过来给惠妃请安。
八阿哥款款行礼,粉雕玉砌唇红齿白,格外讨人喜欢。太皇太后慈眉善目的笑着,夸赞道,“胤禩生的白净,和承欢站一起可真好看,金童玉女。”
那时我九岁,不懂何为金童玉女。可是八阿哥已经十二岁,太皇太后的一句话,便让他羞红了脸。我盯着八哥红彤彤的脸,奇怪的咦了一声,问太皇太后,“皇乌库妈妈,八哥哥病了吗?脸很红!”
这话一出,八阿哥脸又红了三分,头埋得更低。太皇太后和惠妃都笑的合不拢嘴,连带着苏麻都忍俊不禁。
太皇太后笑笑,挥挥手,道,“胤禩啊,带妹妹出去玩吧。”
小小的他不卑不亢,“是”
层层宫墙,莺飞草长,在这般温暖的阳光中,我与他的故事,不算传奇。
却也,值得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