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

明礼堂

　　按规矩，每次霍云潇回府都要先去见过霍老夫人。

　　霍老夫人是将门之后，年轻时曾随着霍老将军征战天下。云潇凭着前世霍五小姐的记忆，知道霍老夫人一直都是心疼她的。只不过当年她一直被霍云娆和周媚挑拨与霍家的关系，从而也和老夫人离了心，渐渐老夫人就不待见她了。

　　霍老夫人极喜爱德音公主，这门婚事也是老夫人亲自做媒。可惜容玉是个温柔敦厚、平易近人的性子，如何能与那周媚分庭抗礼，加上霍将军常年在外，这霍家渐渐就由不得容玉做主。

　　她想起记忆里那张总是浅笑盈盈的柔美脸庞，在周媚未出现前，她和霍战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很快便诞下霍铮。她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上却无一点架子，逢人谈起她，皆是赞叹不已。

　　“祖母。”

　　霍老夫人一怔，寻着这脆生生的声音望去，是个娇滴滴的少女。云潇眉间还是那浅浅的笑意，上前行了一个大礼。

　　“让祖母为潇儿担心了，一切都是潇儿的不是，请祖母责罚。”她恭恭敬敬道，令人惊奇的是，她身上再没有往年那种被周媚母女特意纵出来的傲气。

　　“嗯，五姑娘。”霍老夫人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语气淡淡道：“听闻是顺平伯将你送回府？”

　　“回祖母，那日潇儿不慎落水，多亏了肖夫人菩萨心肠，出手相救。”

　　“肖陆氏么，她倒是个好孩子。一会让桂妈妈去库房里挑些礼物，择日我与你亲自到顺平伯府道谢。”此话一出，周媚和霍云娆皆是一惊，但一旁的霍风和许婉薇却是没太大反应。霍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缓了神色：“你且抬起头来。”

　　云潇依言抬头，她今日的装束皆是素雅清淡，这身衣裳是肖夫人过问了她的意见后为她亲手置办的，云潇记得她的生母德音公主平日里的喜好，她这次是有备而来。

　　“不错。”霍老夫人见她气质高洁，行礼时也稳重大方，不禁有些赞赏：“像容玉那孩子。可惜她福薄，见不到你和铮哥儿长大。”

　　容玉是德音公主的闺名，霍老夫人是真心实意的爱护这个儿媳妇。

　　“我虽在德安公主府内长大，回霍家的次数也甚少。对此潇儿悲愧交集，往年一到母亲的忌日，潇儿倍感哀恸。我身为霍家嫡女，一不能为母亲守孝，二不能陪在祖母身边身边侍奉。”言尽于此，她突然将将跪下，泪已经淌了满脸：“我愿日日陪伴在祖母身边，为祖母手抄佛经，为母亲诚心祷告。”说罢双手交握，再次行了一个拜礼。

　　上一世，她贵为长公主，除了父皇殡天那日，她还不曾对谁行过如此大礼。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还需靠着这个身份，深思熟虑、步步为营，在复仇的同时，她也要替霍五小姐保全霍家。

　　“还不快扶五姑娘起来。”霍老夫人也被她的举动惊到，往日云潇是个不爱言语的，每次来明礼堂也是淡淡的请个安便走。霍老夫人捻着佛珠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她将晶莹剔透的手串放到扶手旁，问道：“可是在德安公主那受了什么委屈？”

　　云潇摇摇头，接过帕子抹去眼泪：“不，德安公主待我极好。是我落水后昏迷了几日，梦见了母亲。母亲斥责我不孝，对霍家，父亲，哥哥，祖母不闻不问。她说生前最放不下的是我，她实在不愿见我最后会被人当做对付霍家的利器。”

　　最后这句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霍老夫人眼风扫过周媚，见她脸色苍白，额前冷汗涔涔。

　　“五姑娘当是一片赤诚孝心。”许婉薇也是拿过帕子掩在面上：“娘，您就允了五姑娘吧。”

　　“对啊祖母。”霍铮眼底红了一圈，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您平日里常说挂念妹妹，如今妹妹愿意回来，自是天大的好事。”

　　“那，霍周氏，你认为如何？”霍老夫人声音威严，看得周媚如坠冰窟。

　　这些年因为霍云潇是一心不愿意回到霍家，所以她对周媚的那些手段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这......”周媚见大家都在看她，强打镇定道：“五姑娘愿意回来自是好的，只是德安公主那边？”

　　“容姨会同意的。”云潇快速接话，周媚尴尬的笑了笑：“那便好。”

　　“不过这五姑娘刚回府，身边是欠了几个服侍的人，我一会到我院子里亲自给五姑娘挑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去。”周媚眼神一转，笑呵呵的说道。云潇转了个身，面对周媚，她的眼里还蕴着水汽，说话娇娇软软，竟是四两拨千斤的回绝了周媚的话：“谢谢姨娘的好意。我在容姨那已经有了两个丫鬟，届时提她们做我的一等丫鬟就好。”话音刚落，眼神望向了许婉薇：“二夫人，您最是慧眼识人，到时候我挑丫鬟，还希望二夫人能帮衬着点。”

　　谁不知这霍家的当家主母是周媚，霍云潇这话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也是，霍许氏出自书香门第，看人是最不会错。到时招一批丫鬟，许氏你就领着五姑娘挑着去。”

　　“是，娘请放心。”许婉薇不卑不亢的应道。

　　“我也乏了，冬温，你且送五姑娘回院子。”霍老夫人摆摆手，大家应了礼，先后退下。

　　待周媚和霍云娆回到自己的沐雪苑，霍云娆绞着裙角不满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娘，那霍云潇是什么意思？她要在霍府里住下来吗？”

　　“看样子应该是。”周媚凝思想着云潇在明礼堂的表现，也不知道怎地，她居然觉得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处处在与她针锋相对。尤其是当她驳回给她挑丫鬟这件事，竟然是选了那闷葫芦似的许婉薇帮忙。

　　“娘！”霍云娆尖叫：“这可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她赶出去，如何能，如何能让她那么轻易的回来？”

　　“娆儿不急。”周媚略略思索了一会，伸手摸了摸霍云娆的脸。和容玉的出水芙蓉我见犹怜不同，也不如许婉薇的蕙质兰心人淡如菊，周媚生得很是明艳动人，娇艳欲滴。在这一点上，霍云娆几乎是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霍云娆急得就要把手帕给绞断，她咬牙切齿，毫无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娘，我不甘心。”

　　周媚怜爱的顺了顺霍云娆的长发，却在心里冷笑，她当年能弄死一个德音，自然也能弄死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