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本王从一开始,就没有与你们合作的意向。”凌子钰含笑点头,“而你们的计划,本王也已经悉数告知皇弟了。”
“你们承诺本王的事情,皇弟也可以做到。并且,此事由皇弟来做,并不会与本王的意志相违和。”
“你…!”齐桓咬牙。
若说刚刚看见小皇帝怀里的那个女人,让他生出了一丝丝不可掌控的感觉。那现在,凌子钰这些,便是让他直接生出了无限恐惧。
计划都已经被对方提前知道了,而小皇帝此时,还有持无恐地站在城楼上,与他对峙,那么…
他有这个勇气,是否是因为,已经有了对策。甚至,对自己的对策,胸有成竹?
“我?”凌子钰挑眉,“齐国公想说什么?觉得本王做得不对吗?”
“哼!”齐桓怒哼,狠声道,“你现在,把老夫攥在手里也一样,东西两面,都已经有老夫的人赶过来。”
“既然你支持他当皇帝,那你待会儿,便陪他一同,下地狱去吧!”
盟友已经没得做了,那这个敌人,就干脆一并解决掉好了。皇室,又不止他们两个姓凌的。
他完全可以,从外面的宗室里,再随便找来一个小娃娃顶替皇帝的位子。
只不过,运作起来,会麻烦很多。这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叫凌子钰,宁愿跟凌子墨一同去送死,也不愿意好好地当个皇帝?
“两面夹击?”在凌子钰的亲卫中,一人忽然转过头来,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我说齐桓齐大人,你怕是还活在你的春秋大梦里吧。”
出声嘲讽齐桓的,正是唐瑾。
齐家的死士厉害,他们是知道的,甚至,他们还与部分死士,交过手。
所以,为了防止齐桓身边死士伤害到凌子钰,唐瑾便和他千机阁的下属一同混进了凌子钰的亲卫队里。
这样,在动手之时,便不用担心被死士阻拦或者是伤到了。
“是你!唐瑜?!”稍微一顿,齐桓又微微眯起眸子,冷声道,“不对,你的本名应该不叫唐瑜吧?”
“据老夫所知,江湖上医术厉害的人里面,并没有唐瑜这一号人。”
“不错,本公子确实不叫唐瑜。”唐瑾耸耸肩,随意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原名是唐瑾。”
“这个名字,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不过千机阁,你应该是知道的。”
闻言,齐桓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惊愕,“千机阁?!你们是千机阁的人?!”
齐家和江湖上的势力,也是有一定联系的。曾经,他们家的死士,还与南国江湖那边的人合作过。
那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买卖机构,但凡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千机阁。
他齐家的死士,行走江湖之时,自然也跟千机阁有过接触。只不过,齐家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所以他们与千机阁的接触,并不深。
没想到,这位唐太医,竟然是千机阁的人?
不过惊讶,只是一瞬间。平复了心情之后,齐桓又眯了眯眼,冷冷道,“你们千机阁,不是向来都在江湖上保持中立吗?”
“怎么?你带着人出来管朝廷的闲事,你们阁主,不会说什么吗?”
千机阁的生意特殊,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中立。不然,不仅对江湖格局影响大,对于他们自身的发展,也会有一定的限制。
连在江湖上,千机阁都不站队,就更别提参合朝廷的事情了。
朝廷、江湖,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干,互不影响的体系。就算有人要越界,也不会太过分。
所以,齐桓也认定了,唐瑾等人,是背着千机阁,偷偷跑出来,相助凌子墨的。只要他说上几句威胁的话,这一批高手,便会收起利刃,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事实,却总是不如人意。
齐桓话音刚落,周围的千机阁的众人,便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甚至有夸张的,此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
问工资怕不怕阁主责怪?这真是他们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齐国公,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傻呢?”唐瑾的面上,也浮现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本公子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你竟然还没听懂?”
顿了顿,他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耸耸肩道,“千机阁的阁主,不可能责怪我们擅作主张,参与到朝廷的事物中来。”
“因为,本公子,就是千机阁的现任阁主。”
“齐国公齐大人,唐某这么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他是千机阁的阁主,把控着整个千机阁的运作。他若是决定要参合到这件事情里面来,那便等于,千机阁参与进来了。
至于怪罪?不存在的,千机阁他唐瑾说了算,谁敢怪罪阁主?
“你是千机阁的阁主?!”齐桓的声音中,带着些难以置信。他完全不敢相信他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这个一直潜伏宫里的小太医,这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人,竟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千机阁阁主。
怪不得,他一直查不到这个人什么消息,怪不得,小皇帝在扫荡他的势力网时,抓证据,又快又准。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通了许多,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如果小皇帝身后,一直有一座强大的消息网在运作的话,那之前的很多事情,便能够说得通了。
并且,有千机阁帮忙拦截,之前荆州那边的消息一直传不回来,他也完全能够理解了。官场有小皇帝的心腹臣子瞒着不报,江湖有千机阁监视拦截。
那一局,他输得不亏。他一直都,小瞧了对方的力量。
他只知道,凌子墨当时,被太上皇送到了自己的一位老朋友那里去解毒,最后保住了性命。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给他解读的医者,就是祝道延?!甚至,祝道延还收了他做徒弟?!
祝道延不止医术精湛,无人能及,就连功夫,也在江湖上难逢敌手。
若小皇帝是那位的弟子…
今日就算是他拿下了皇城,他要凭着地形优势逃跑,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斩草除不了根,只怕春风吹又深啊…
“朕的好舅舅,没想到吧?”凌子墨立于城楼之上,经过一系列反转之后,他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
只是,唇畔的嘲讽,更深了一些,“是你在无意中,成就了那个你想杀死的孩童。”
“成就了你如何?你找了个好师父,又如何?”闻言,齐桓不禁沉下了脸,咬牙切齿道,“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我齐家,你根本登不上这皇位!”
“老夫既然能把你送上这个位子,那自然,也有能力,把你给拉下来!”
“什么千机阁,什么祝神医,不过是一些江湖上的势力罢了。在大军的铁骑下,你们这些江湖势力,又算得了什么?”
哼,当年要不是他齐家联合诸多势力为他争取,他哪会有坐上皇位的机会?
既然能推他上皇位,那他,也一定能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诶诶,老家伙,你搞清楚一点好不好。”见齐桓嚣张的气焰依旧旺盛,唐瑾终于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是你们齐家,拖累了我师弟!”
“若不是你们有把控朝政的野心,先皇必定会先考虑我师弟。先皇为什么会先考虑大皇子,你心里没数吗?”
“就从齐淑妃‘殉情’先皇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好吗?”
“真不知道你这老家伙是哪里来的脸,说是你把师弟推上皇位的。呵!”说完,他还重重冷笑了一声,以表嘲讽。
他这一番话,可谓是丝毫没有给齐桓面子。这让一向爱惜面子又身处高位的齐桓,非常受不了。
“唐瑾,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老夫这般说话?!”震怒中的齐桓,一脸怒色,口不择言。
“呵。”唐瑾冷笑,“本公子身份不算多尊贵,但至少比你高贵一点。”
“因为过了今晚,你就是个死人了,而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好好的生活在世上,享受生活。”
“你真是不到…”
齐桓话还没有说完,话变被凌子墨冷冷打断,“齐桓,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是你才对。”
“你还真的以为,你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吗?东西夹击?呵…”凉薄的笑意,自他唇畔溢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心心念念的部队,为何还没有来?”
闻言,齐桓的眸子,突然收缩了一下。
确实,之前和他们争论了那么久,越说越气,他都没有发现,他的人,久久未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还没有来?!”齐桓转眸,看向了他身边的管家,那人距离他不远,也暂时被唐瑾和凌子钰的人给控制住了。
“这…老奴也不清楚…”那人面露危难之色,话语间,还带着一点点苦味。
按理说,现在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了,可他被控制着,无法联系大军。齐国公现在问他这问题,他也答不出来啊。
“废物!真是没用的东西!”齐桓大怒,“一群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已经变得极为不稳定。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引起他的震怒。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大军迟迟不到,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提前针对他们的计划做了预防。甚至,在某些方面,动了手脚。
他的人,可能…
虽然事实很有可能就是如此,但他却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相信,皇城的争夺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的内心,还抱着一丝希望,抱着一丝侥幸…
“怎么?这就生气了?”凌子墨挑眉,唇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其实,你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也不难。问问朕,就可以了。”
“嗯…朕现在心情好,告诉你他们的消息,也无妨。”
“哼,你告诉我?等你知道他们消息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齐桓怒哼。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城楼上那高傲的少年给手撕了!
“呵…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凌子墨微弯嘴角,笑容中尽是嘲讽。
就在此时,安德顺从来报信的人口中,得知了消息,立马就跑过来,上报凌子墨,“皇上,城防营那边,那几个乱党已经被控制住了。”
“他们现在,正在把人押来的途中,应该还有两刻,就能到这里了。”
“城西那边的军队,也已经控制住了,为首的几个叛乱将领,已经伏诛,用于杀鸡儆猴了。”
“城西距离皇城较远,应该还有三刻的时间,他们才能提着那几个叛军的头抵达此处,比起巡防营那边稍慢。”
“嗯,好,朕知道了。”凌子墨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稍微一顿,他又转回视线,冲着齐桓的方向扬了扬眉,“刚得到的消息,你的人,再过两刻就该到了。”
“待会儿,你们就可以汇合再一起了。不过南国的那位小王爷嘛,你怕是见不到了。他,就交给柯罗去处理好了。”
“你什么意思?!”齐桓眯起眼眸,话语中尽是冷意。
其实,从凌子墨的话中,他已经大概可以猜得道,他会和他的人,以怎么样的方式,相见了。
但他就是不甘心,他应该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他应该,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他齐桓纵横官场几十年,那小皇帝才多少岁?多少年的苦心经营,凭什么一朝一夕,就被那小皇帝给破去了?!
“字面上的意思。”凌子墨淡淡说完,便不再理他。
与一个不愿承认事实的人说话,实在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你觉得无聊吗?”凌子墨俯首,摸了摸怀里人的脸,温柔地问道,“冷吗?再坚持一会儿,可以吗?”
“没事,不冷。”汐澜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不怕冷,倒是你,在冷风中待久了,身体越来越冷了。”
“我没事,我身体就是这样的。”凌子墨弯眸,“有你在,我一点儿都不冷。”
“就你会说话!”汐澜轻轻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讲话了。
他们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安德顺唐瑾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其他的人,就没有见过这幅情形了。他们的皇上,平时都是一副高冷梳离的模样,连笑都不怎么爱笑。这种温柔的模样,简直要把人给吓死了!
所有人的嘴角都不由抽了抽,眼前这位,还是他们认识的皇上吗?!
不过,在面对众人惊奇的眼光时,凌子墨倒是表现得无比从容淡定。他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怀里人身上,对她倾尽温柔。
两刻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期间,齐桓又冷漠嘲讽过,也有怒声喝骂过,但凌子墨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理会过他。
与一个活在自己梦里的人废话,简直是浪费时光。
有这个闲情逸致,他还不如跟自己怀里的人多说几句话,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呢。
“报~!”两刻一过,一声高昂的呼声,忽然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城东方向,有大批巡防营的兵力赶到。
齐桓见着来人,先是一喜,随即又立马沉下了面色。
在完全看清领头之人那边的情形之后,他的整张脸,可以说是阴沉地滴水。
之前,他交代好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被官兵押着,驱赶着走过来。
而率领着城防营军队的人,有一小部分是之前答应与他合作的,另外的,则是一些平时不怎么起眼的人。
原本以为,这些中立者,虽然不会帮他,但是也不会坏他的事情。可现在看来,这些之前选择两不相帮的,竟然都是那小皇帝的人?!
很快,那些个被押解着的人,就被跟扔沙包一样地,扔到了齐桓身边,与他放在一起。
而城防营军队的几位带领者,则迅速下马,恭敬地上前,对着城楼上的凌子墨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们上前行礼的同时,他们所带来的那些士兵,也都整齐划一地跪了下来,跟在后面高呼“万岁”。
虽然他们没说其他的话,但他们的举动,已经向齐桓宣示了,他们心里效忠的,永远是宸国的皇帝!
就在城防营的人到了之后没多久,城西的军队,也抵达了皇城之下。
与城防营这边不同的是,他们所带来的,是叛军的头颅。
几个献血淋漓的脑袋,就那么被领头之人随意地丢在了齐桓面前。而这些被斩首的,都是齐桓在军中的亲信。
“你们…?!”齐桓瞳孔狠狠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支军队。那是他的亲信控制的军队…怎么…
不过军队的领军人物并没有理会齐桓的惊讶,只是同之前城防营的军队一样,恭恭敬敬地朝着凌子墨的方向参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振声高呼,那气势,足以震撼在场所有人内心。
有些人心中原本存在的一丝丝摇摆不定,也在这一刻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在这样一只铁骑下,他们心中,根本就升不起什么多余的心思。
“嗯,都平身吧。”凌子墨淡淡点头,抬手在虚空中轻扶一把,示意众人平身。
“谢皇上!”回应凌子墨的,仍旧是整齐划一的高呼之声。
凌子墨转眸,重新将目光定格在齐桓的身上。
他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齐桓,你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心目中所想的,东西夹击。”
“现在,你可有死心?”
“你…”齐桓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他的声音还是止于一个“你”字,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眼前的局势,已经完全与他的预测沾不上边了。为什么,他安排的人…他叫来攻打皇城的人,怎么会…
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他的所有安排,那些原本应该帮他一起对付小皇帝的人,现在全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并且,一同效忠小皇帝,反过来对付他。
“朕的好舅舅,有时候,朕觉得你挺聪明的,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可有的时候,朕又觉得…”凌子墨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蠢得无药可救。”
“城防营,负责着整个瑶京的安危,同时也是这座皇城的守护者。朕怎么可能,不重视,不注意?”
“还有,你放在城西的那支军队,虽然只有两万余人,但你当真以为朕耳目闭塞,完全探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吗?”
“特别是,这军中,领头的几个人,还都是你的亲信。你觉得,朕不会特意注意他们?”
“不过这一点,朕估计你也有所考虑。所以你就选择了,调一支只有领头人是你亲信的军队来,然后把真正的亲信放在远处吸引朕的注意?”
“其实,你若是把你真正的亲卫军掉过来,与朕在瑶京决一死战,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现在这样,你只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凌子墨这一席话,可谓是字字诛心,直接把齐桓说得哑口无言。
那个原本意气风发,准备登临权利顶峰的人,眸子中,瞬间便失了神采。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因为失去了信念,而微微弯曲下来。
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沉默许久,齐桓方才看着凌子墨,一字一句地道,“成王败寇,老夫今日,输得彻底,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说着,他便突然大笑出声,“凌子墨,你确实厉害!”
“但是老夫,就算是死,也不会选择死在你手上!”
言罢,他便直接转身,借着凌子钰抵在他脖颈上的匕首,自刎而死!
殷红的血,顺着他脖颈上的伤口,汩汩冒出,染红了他一身衣物。
紧接着,是“碰!”的一声,那原本立着的身躯,就那么直直地倒下了。倒下时,他的双目,仍然是睁着的。
那瞪地大大的双目,仿佛在预示着,他身死时的不甘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