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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银耳莲子羹

桃花朵朵开,情深何处只为你

…千机阁中的人,依旧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无人知道,水瑶仅外出了一趟,便下定决心要取汐澜的性命了。

“水瑶小姐,您怎么到厨房来了?”在厨房打理杂物的丫鬟惊道。

像水瑶这种是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然跑来了厨房,还真是令人惊奇。

“雪公子近来劳累,我来煮些夜宵给他送去。”说话的同时,水瑶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厨房。

现在已是戌时,早过了晚膳的时间,厨房中的人基本都已各自回屋去了。如今只有几个扫洒的丫鬟在此处收拾东西,实在是个不错的机会。

“姑娘真是有心了,想必雪公子见您这么辛苦,一定会感动的。”这丫鬟也是个会说话的。她见水瑶这样的小姐亲自跑来厨房给男子做夜宵,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心意。

“你去帮我把银耳泡上,再取些莲子、薏米、红枣、冰糖来。”水瑶听了那丫鬟的话,很是受用,当即便吩咐其为自己打起下手来。

丫鬟取来食材的同时,水瑶已将一只雪梨去皮切块放好。拿过泡好的银耳切碎,水瑶又让丫鬟将红枣、莲子、薏米洗净。

将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后,水瑶便把这些东西都放进炉中,温火慢炖。

只是一点引人不解,她在这银耳莲子汤中可以多放了许多冰糖。

“姑娘,你怎么放这么多冰糖?”丫鬟不解地看着水瑶,她起码多放了一半的量,“这么多糖,煮出来怕是会腻吧?”

“是吗?”水瑶故作为难,“可是我觉得今晚菜色偏咸,夜宵要做得甜一点才能起到调节的作用。况且甜甜的味道,似乎更能体现我的心意。”

见她执意如此,那丫鬟也不再多说。她可是听说了,这位小姐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她得罪不起。

水瑶在炉前寸步不离地守了整整一个时辰,期间,她乘人不备,便将那药直接洒进了炉中,与银耳莲子羹混为一体。

“好香!”水瑶揭开盖子的那一瞬,厨房中的那几个丫鬟都围过来赞叹道,“姑娘您手艺真好,以后谁要是娶了您,保准享福!”

拿起筷子稍微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她满意地点点头,把汤装入盅内,“行了,都散了吧。我这莲子汤还要趁热给公子端去呢。”

说罢,她又随意指了身旁一个丫鬟道,“你来端着。”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之传来

水瑶公子

凌子墨进来吧

水瑶推门而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她面红耳赤却又极度愤怒的一幕。

凌子墨盘腿坐在软塌上看书,狐裘披风搭在其腿上,掩去了整双修长的腿。他瓷白的小臂因看书的动作微微露出一截,与之相对应的是亵衣微敞领口下的精致锁骨和一小片白皙胸膛。

这样的画面无疑是赏心悦目的。

但他那一头顺滑的墨发却被其身后的女子拢在手里细细擦拭,这,又让水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女人凭什么与公子这般亲密!该与公子亲近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凌子墨有事?

水瑶我…我见公子近日劳累,所以特地煮了银耳莲子羹给您送来,这羹补脾、开胃、安眠,公子您…

凌子墨行了,我知道了,你放那儿吧。

水瑶

凌子墨还有事吗?

水瑶

水瑶望公子注意身体早些休息,水瑶告退。

水瑶走后不久,汐澜便把盅端到了凌子墨面前,用手试了试温度

袁汐澜温度合适,您现在用吗?

凌子墨拿走,我不吃。

甜腻的味道混着热气溢出,盘旋缭绕在空气中,让他不自觉地蹙起屏息,不愿意沾染分毫味道。

袁汐澜什么表情

袁汐澜挺香的啊,味道也不错,就是甜了点,怪不得你不喜欢。

凌子墨你拿远点儿吃,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袁汐澜没想到她脾气不怎么好,但厨艺还不错。

凌子墨她厨艺不错?她就只会做这个。

袁汐澜你怎么知道她就只会做这个?

凌子墨反正这么多年,我是没见她做过别的东西。以前我在宫外的时候她就爱给我送这个,每天都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东西。

袁汐澜那她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吗?

凌子墨她应该知道吧。怎么了?

袁汐澜知道她还放这么多糖,怪不得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嫁出去。

凌子墨你说什么

袁汐澜没什么,没什么。

袁汐澜我说她不关心你,知道你不喜欢甜食还放这么多糖。

凌子墨她不关心我,你就关心我了?

袁汐澜我哪里不关心你了?

凌子墨呵,我每次问你话都要问好几遍。而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隐瞒。总让我生气就是你的关心?

她明明只是害怕,有的话,直接告诉他会让他更加生气…

见她默认自己的错误,凌子墨不悦的面色似乎舒缓了几分,但从他的语气中,依旧可以听出不悦,“比如刚才,你就没有跟我说实话。我明明听到有‘嫁出去’三个字,可是你回答我时却根本未提。”

他耳朵为什么这么灵…

袁汐澜我就是感叹了一下她为什么到现在没嫁出去…

凌子墨呵,她嫁没嫁出去与我有什么关系?

袁汐澜可是,人人都瞧得出来,她喜欢你啊

凌子墨她喜不喜欢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好无情…苦涩的滋味从心底生出,渐渐淹没了所有的感知。汐澜倒不是在为水瑶伤心,她不过是想到了同样喜欢他的自己…对待一个跟了他多年、几乎一同长大的属下尚且如此,那她呢?她简直不敢往下想…若不是那日在白露轩外的树林里偶然遇见身负重伤、需要帮助的他。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有一个能跟他说上一句话的机会吧…

袁汐澜那你…有没有娶她回去?看她,似乎是…非你不嫁的样子…

凌子墨没有

凌子墨你们十一个成天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已经很烦了,你觉得我会再给自己找不愉快?

袁汐澜十一个?不是十二个吗

凌子墨柳汵风只是我的下属,不算。

凌子墨你似乎…格外关注我的终身大事?

袁汐澜没有

凌子墨没有就算了,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袁汐澜不要直接踩在地上!你…

凌子墨行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吃完了赶紧睡觉,别磨蹭。

夜半三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将汐澜从梦中唤醒。

痛…撕裂般的痛…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漆黑一片,应当还是深夜。这么晚了,想必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只能等明早再找人看了…

汐澜捂着肚子,缓慢地绕过屏风,向外面的桌子处挪动。可平日里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她却折腾了将近一刻。

她撑着桌子,好不容易才摸到茶壶,还好,尚有一点余温。颤颤巍巍地端起茶壶,忍着痛为自己倒了杯水,她似乎是想借着喝水来缓解自己的腹痛。

可端起的水杯刚刚沾到干裂的唇,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却让她浑身一颤,将水杯打翻在地,四分五裂!

“哐当!”,一声脆响,在这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碎片…汐澜想伸手去捡,可腹痛却让她行动极度不便,几欲晕厥。

就在她将要够到碎片的那一刻,又一阵剧痛,让她重心不稳,直直倒下。

想象中与冰冷地面的接触并没有到来,一双有力臂膀接住了她的身躯

凌子墨你怎么了?

袁汐澜我…吵醒…你了?

凌子墨我问你怎么了?!

袁汐澜肚子…痛。

凌子墨肚子痛?

怎么会这么痛?凌子墨蹙眉看着怀里的人,突然一个不好预感在他脑中闪现,她是不是…

抓起她的手腕翻过,三只并排按在脉搏的位子,细微薄弱,紊乱不堪。

她中毒了?!

凌子墨走,我带你去找唐瑾。

袁汐澜等等…外面…冷,你…先把衣服…传上…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个?!凌子墨怒不可遏,“闭嘴!”他不仅没有回去穿衣,反而还加快了速度向外走去。

他们的房间距唐瑾的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汐澜毒发的现象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顾不得其他,凌子墨直接抱着她一跃上了屋顶,赤足踩在冰凉的瓦片上,用轻功向唐瑾的卧房飞跃而去。

“砰!”,房门被狠狠踹开,凌子墨蹙眉高呼

凌子墨唐瑾

唐瑾这大半夜的搞这么大动静是要干嘛?!

唐瑾一边抱怨,一边披上衣衫向外走去,正巧就遇上了抱着汐澜往内间走来的凌子墨。

唐瑾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把自己媳妇抱到我房间里来干嘛?告诉你,我可对她没兴趣。

凌子墨别胡说八道!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她中毒了!

唐瑾中毒

唐瑾你先运功替她把毒压制住!她没有底子,你渡气要缓,别伤了她!

金针探穴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之久。当最后一根针拔出,唐瑾便让凌子墨收功,同时点了汐澜好几处穴道,刺激她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到盆里。

唐瑾她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中这么烈的毒?

凌子墨不知道。我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起来一看,她就已经这样了。

唐瑾睡觉之前她没有什么异样吗?

唐瑾我的经验来看,此毒性烈,且潜伏时间不长,中毒时间应该在十二个时辰以内。也就是说,她中毒的时间应该在昨日午夜到今日午夜之间。

凌子墨她昨天几乎和我在一起,除了早晨去了趟后山叫我,其余时间哪儿也没去。应该没有被下毒的机会。

唐瑾吃食呢

凌子墨她早中晚都是和我一起吃的,只有那些甜腻的糕点和水瑶送的银耳莲子羹我没吃。

唐瑾莲子羹?水瑶做给她的?!

凌子墨不是,给我的。我不喜欢那些甜腻的东西,汐澜见我不吃,就自己吃了。

唐瑾奇怪,她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啊

凌子墨你的意思是…水瑶的银耳莲子羹有问题?

唐瑾应该不是。她给你做夜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况且她是做给你吃的。她那么爱你,又怎么会下毒害你?

凌子墨她现在情况如何?

唐瑾她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但是…她体内可能尚有余毒,五日之后应该再施针一次,较为妥当。

唐瑾没想到你还有为别人着想的时候,是不是怕她落下病根,心疼了?

唐瑾啧啧啧,她还跟我说你不喜欢她。我看分明不是这样…

凌子墨师兄辛苦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你把自己毒到半死不活,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当汐澜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了。刺目的阳光,让她一时不能适应。

这里是…凌子墨卧房的…床上?

“夫人!您终于醒了!”阿沁喜悦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阿沁?”汐澜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身体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我这是…怎么了?”

见汐澜要起来,阿沁赶忙上前将其扶住,拿过枕头垫在她身后,“夫人,您现在身体很虚弱,就别乱动了。阿沁这就去给您打水洗漱,然后喝点粥?”

实在乏累,汐澜也无心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应允了阿沁的建议。

水应当是早就预备好的,不过片刻,阿沁便端着水回来了。

她刚服侍着汐澜洗漱完,便有丫鬟端着粥来敲门了,“阿沁姑娘,夫人的粥送来了。”

“昨天…”看着眼前这个端着白粥小心喂她的丫鬟,汐澜又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公子与雪公子虽未明说,但阁中都传开了…大家都说…”她话未说完,便被一道玉磬般好听的声音打断。

凌子墨夫人,你醒了?

凌子墨感觉怎么样

袁汐澜还好,就是觉得没力气

听他只是叫自己下去,并未过问方才她与夫人谈论传闻的事,阿沁如梦大赦,赶忙告退。

临了,她又想起粥还在自己手里。

“雪公子,这粥…”犹豫片刻,阿沁终是迟疑着开口向凌子墨小声询问道。

凌子墨给我吧

阿沁知道,他这是在暗示她可以走了。于是她赶忙再次福身,“阿沁告退。”

说完,便急步后退出了卧房,把空间留给房中两人。

凌子墨你昨天,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吃了什么?

袁汐澜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应当是在睡觉,什么也没吃。

袁汐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原因无他,凌子墨爱吃清淡的食物,且特别讨厌甜食。而偏偏汐澜最爱的就是甜食,房中常备的糕点,通常都是她一人在吃。

凌子墨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是中毒。

袁汐澜中毒

凌子墨对,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你有没有吃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袁汐澜我确定我没有乱吃东西。

她的生活很简单,几乎就是围着凌子墨打转。他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他不爱吃油腻的,他们早中晚三顿就都以素菜为主。他不爱吃甜食,他们的饭桌上就从来不会出现带甜味的菜肴。甚至就连屋内常备的糕点,都是以口味清雅为主的。

若说她吃了什么其他的东西,那便只有屋内的糕点和水瑶送来的莲子羹了。

凌子墨没有算了

凌子墨把粥喝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亲自动手喂她?!

见汐澜半晌没有反应,凌子墨不耐烦地微微蹙起眉头,又把勺子往前递了递,直接抵上她的唇,“快吃。”

迫于他的气场压制,汐澜只得张嘴乖乖吃下。

感受到她的配合,凌子墨又舀起一勺喂她,同时还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很快,整整一碗粥,就在这样一个无人说话的诡异气氛中被喂完了。

…正午的日光带着点点暖意,铺洒在这片被寒意笼罩的大地上。

两位白衣胜雪的男子并排坐于千机楼的顶上,临风而酌。

右边那人温润如玉,左边那人冷若冰霜。但就是这样风格迥异的两人,坐在一起却格外和谐。

唐瑾厨房那边我都查过了,糕点没有问题。

唐瑾至于你说水瑶送了碗莲子羹,我也查过了。那盅洗干净了,查不出什么。不过厨房里的丫鬟说,水瑶下厨的时候好几个丫鬟在场,那莲子羹也是丫鬟陪着她送去你房里的。

凌子墨是水瑶。

唐瑾为什么说是她?

凌子墨汐澜曾说过,那莲子羹太甜了。

唐瑾甜怎么了?难不成这东西还能是苦的?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凌子墨师兄难道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物极必反的道理么。她明明知道我讨厌甜腻,而她却放了过量的糖,甚至就连素来爱吃甜食的汐澜也觉得过甜。你不觉得这很奇怪?

唐瑾可她明面上还是送与你的,她就不怕你真吃了?是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多爱你,她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吧?

凌子墨正如你所说,她很喜欢我,甚至还把我视为她的良人,所以她从不会给别的女人多接触我的机会。

凌子墨从前她做了夜宵都是自己端过来,可那日,她却偏偏带了个丫鬟。且不仅带着,还带进了我房里。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唐瑾你是说…她是故意要让你看到那个端夜宵的丫鬟?然后以此来证明她一路有人陪同,并非是半路下毒?

凌子墨正是如此。至于那多加的糖,大概就是为了确保我不会吃。

唐瑾那她还真是为你着想啊。那你怎么就没怀疑是别的什么人呢?

凌子墨呵,别人?你这千机阁可不是随意能进来的,你说别人,难不成是你的人下的毒?

唐瑾既然你已经确定是水瑶了,接下来打算如何?

凌子墨静观其变。下毒这件事,仅凭她一人之力,不可能完成。

凌子墨那这件事就麻烦师兄了。

唐瑾又是我?!你丫那么多手下都是吃干饭的吗?!药要我帮你找,媳妇要我帮你开导,就连监视个凶手也要我去做!

凌子墨你不说我还忘了。下山之前师傅让你好好照顾我。以我们师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是不是应该尽力帮我?

唐瑾你这祸害,幸亏你当皇帝去了,不然这江湖还不得翻天?真希望有朝一日来个人把你收了。想必你的小娘子还不知道,她心目中冷傲清高的帝王实则是个无赖吧?

凌子墨想必你那些红颜知己也不知,她们眼中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是个成天动着歪脑筋,还把脏话挂在嘴边的人。

唐瑾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日后总有你受的!

凌子墨那我等着那一天。

夜,越发宁静。

随着他绵长的呼吸,汐澜也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

梦中的人不似醒着的时那般有自制力,凭着本能,人总会找到一个最舒适的睡姿。

一臂的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打个滚,就没了。

睡梦中的汐澜,就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将一个“软软的枕头”抱了个满怀。而“枕头”似乎也出于对温暖本能的依赖,没有抗拒这个怀抱。

总之,清晨醒来,汐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墨色的发丝。

愣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应当是凌子墨的颈,而昨日那一臂的距离则早没了踪影。

不仅如此,她那两条不老实的手臂还一只绕过他的后腰,一只搭在他的身上。两手一环,将身旁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甚至就连腿也搭了条在他的腿上,寻出了一个最舒服姿赖在他身上。

出身于帝王之家的凌子墨,从小就受过各种礼仪的训练。他的睡姿,自然是规规整整。

也正是托这些礼仪的福,被身旁人如此“胡来”的他,才能安然入睡,一夜好眠。

这身躯,冬天抱在怀里有些微凉的感觉,但如果是夏日…那一定是个降温的好“道具”!

顺着他优美的脖颈向上,微微一抬头,便能看见,他如玉的面庞在墨发中若隐若现。

飞插入鬓的斜眉下,那双往日里噙着威严的凤目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让他整个人比起平素更显柔和。

而那高挺鼻梁下的绯色薄唇却是轻轻抿着,似乎在睡梦中,也有什么烦心事,让他不得安心。

无论是那吹破可弹的肌肤,还是那绝美的五官,都是世间再无人能媲美的容颜。

他,的确有着让人一见倾心的魅力。

均匀的呼吸自他鼻翼处轻轻传来,他似乎还没有醒。

一定要乘现在赶紧把身子挪开,不然等他醒了,或许又要生气。

正当汐澜在庆幸自己比他醒得早时,从他腰下抽出手臂的动作却惊醒了他。

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纤长的羽睫轻轻一动,那幽深的墨色眸子便直直对上了她的。

他醒了?!完了!

“呵呵…你醒了啊。”汐澜干笑两声,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因还未完全清醒而显得有些低沉微哑。眸中带着的那丝迷茫,让他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年一般纯真,再不似身居高位时那样冷漠疏离。

在做什么…这要怎么说?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睡相不好,睡觉时把他当作枕头被子什么的给抱住了吧。

看他的模样,应当是还没有完全清醒,不如趁这个时候…

袁汐澜我看你被子没盖好,想替你拉好。

凌子墨哦?是吗?

袁汐澜我睡相不好…不是故意的…

凌子墨呵,早说实话不就得了,每次都要兜个圈子,你也不嫌麻烦

袁汐澜知道了。

在与汐澜说话的空档,凌子墨已起身取了睡前备好的衣袍穿上。宝蓝色的锦袍掩去了他身上几分清冷的气质,反之,还添几分温润如玉。

看着与以往不尽相同的人,汐澜不由愣住,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那么“艳丽”的衣服。

以往,最常见他穿的,便是那身玄黑的龙袍。其上所绣的五爪金龙更是为他多添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而他的便服,虽不一定是玄黑,但大多都以清冷的色调为主。再加上他疏离寡淡的气质,美则美矣,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汐澜一直认为,他那样的性子,就该配那冷色的服饰。可今日,她才深刻认识到,这世间或许有一种人,不是衣物来衬他们,而是他们来衬衣服。

无论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们身上,都能别具风韵。

凌子墨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袁汐澜呃…就是…第一次看你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有点儿惊奇。

凌子墨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打理完一切,凌子墨又回到床在,抱着剑靠在床头盯着汐澜

凌子墨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睡?

袁汐澜我也…没什么事做。

凌子墨起来,跟我去练剑。

袁汐澜

迫于强权,汐澜只能舍了对暖暖被窝的留恋,爬起来穿戴洗漱,随他一同去后山练剑。

因着宫中五年做奴婢的生活经验,仅一刻,她就收拾好了自己,怀抱他的狐裘披风站在凌子墨面前。

“好了?”凌子墨上下打量汐澜一遍,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的神色,但他的话语仍道出了对她动作迅速的诧异。

“好了。”汐澜如实点头,又上前将怀里的狐裘披风替他披上。

凌子墨任她为自己披上披风,又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仍如以往一般穿着,并未多加任何御寒物,不由问了一句,“你不冷?”

“呃…不冷…”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汐澜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干笑两声,想应付过去。

“那走吧。”凌子墨的语气仍旧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转身当先走在前面的动作也如以往一般自然。

可汐澜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唐瑾哎呀,可算把你给等来了。

凌子墨比起在这里打瞌睡,我还是觉得床上更舒适一些。

唐瑾我要是有个百依百顺的媳妇在怀,我也乐意在被窝里呆着。

凌子墨看来你已经闲到关心我家事的地步了。

同时,凌子墨脚尖一点地面,仅一个起落,就落到了唐瑾对面。

他也有意离汐澜远些,毕竟刀剑无眼,她又不会武功。他们两人认真起来,只怕一个不仔细,就会伤了她。

汐澜也不傻,见他们刻意远离自己,便知他们比武危险。她自觉地又后退几步,站定在树旁,遥遥观望。

没有顾忌,两人便都放开了手脚,准备一战战个痛快。

只见他们一人用扇,一人执剑,你来我往,各种招式层出不穷,直叫汐澜看得眼花缭乱。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竟过了一百余招!

唐瑾到底是主修医毒的人,越往后他便越招架不住凌子墨的进攻。开始时的游刃有余,进退有方已经变成了毫无还手机会的防守。

这会儿,就连汐澜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来,唐瑾要败了。

果然,又是几招下来,唐瑾被逼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而凌子墨则是看准了时机,一挑剑尖,直接击飞了唐瑾手中的扇子。

“你输了。”凌子墨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平淡道。似乎输赢胜负,他心中早已有数。

“唉,美人面前都不给师兄留点面子,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唐瑾输掉比试,没有气馁,也没有愤怒。唯独摇头叹息,做一副心累的模样。

他话音未落,一道娇媚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公子好厉害!”水瑶持着剑,面带柔媚的笑意,开心地跑到凌子墨身旁站定。

水瑶公子,上次你教我的那招‘宛莲’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想请你指正。

凌子墨

唐瑾小汐澜,你不生气?

袁汐澜这个问题你上次就问过了,我在回答一遍,我不生气。

唐瑾啧啧啧,这会儿怎么大气起来了?上次也不知是谁,看着他们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哦。

唐瑾要我说嘛,水瑶这姑娘也不错。她打小就喜欢师弟,唔…仔细算起来,也有将近七八年的光景了。

唐瑾不过你也别担心,师弟这些年对她一直是这个态度,大概是对她没意思的。

袁汐澜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很幸运了

唐瑾哦?你夫君都要跟别的女人跑了,你还说自己幸运?

袁汐澜唐公子…你说话,可不可以正常一点儿?什么你的夫君要跟别的女人跑了

唐瑾快说,幸运二字作何解?

唐瑾你要是不说,我就去唆使师弟把水瑶娶回去。

袁汐澜您也知道,我以前只是浣衣局里一个下等的洗衣宫女。如果不出意外,我这辈子要么是熬到大赦出宫,由父母随便安排一门亲事嫁了。要么是在后宫里混个职位,了此余生。

袁汐澜现在这样,难道还不算是幸运吗?

唐瑾哼,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呢。你怎么就说不听呢?你就这么点点志向,怎么拿下他啊!

袁汐澜什么?拿下他?

唐瑾拿下他当然就是让你以他夫人的身份把他管住,让他都听你的!

袁汐澜呵,唐公子您是在开玩笑吧。

唐瑾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是认真的!

他当然是认真的,而且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这个小师弟总是让他吃瘪,真想有一天也看看那家伙被死死管住的模样。

袁汐澜我不过区区一个七品常在,哪有资格说东道西的。

唐瑾七品怎么了?常在怎么了?你要是把他骗到手了,皇后还不是想当就当。

袁汐澜敢问唐公子,什么叫‘骗到手’?

真不明白,他跟凌子墨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竟然能成为知己兄弟,真是令人惊奇…

唐瑾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抓住师弟的心!其他的东西,就不要在意了。

袁汐澜不可能

唐瑾我觉得凭他对你的态度,这很有可能!

唐瑾从来没有谁能留在他房中跟他一起过夜,就连从小便跟着他的安德顺也不可以。而你,却跟他住了那么久。

袁汐澜就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想,您找错人了。您应该去找何美人,她比我更符合您的期望。

唐瑾你说的该不会是礼部尚书何承岳的女儿何欣妍吧?

袁汐澜对啊,就是她。除了我这个假装侍寝实则上药的人之外,她是唯一一个被召去侍过寝的。我想,她应该会比较符合您的要求。

唐瑾你说何欣妍侍过寝?!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袁汐澜谁胡说八道了,这事是真的好吗,整个后宫都知道。亏你还是千机阁的阁主,竟然连自己师弟的事都不知道。

唐瑾丫头,这事可不能乱说,你家夫君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袁汐澜我没乱说!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你等会儿自己去问他好了。

唐瑾我、我…啊呸。他、他竟然会看上何欣妍,我去,什么眼光?!

袁汐澜何欣妍她爹是礼部尚书,且她本也生得娇俏可爱。她去侍寝,很奇怪吗?

唐瑾论家世、背景、样貌,她哪点比得上齐淑雅?论才情,楚浅芹又甩了她不知道几条街。说温婉,那个宁美人,性情温良,不知比她好了多少倍!还有…

唐瑾你说师弟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袁汐澜不知道

袁汐澜不然等他们忙完,你去问问?

唐瑾不必了

袁汐澜所以您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何不可能完成您高难度的任务了吧。

唐瑾可怜我如花似玉的师弟啊,竟然为了与那些狗东西周旋,失了清白!

唐瑾汐澜!你要明白,师弟也是出于无奈,你可不能嫌弃他啊!

袁汐澜您…真的有二十四岁吗?

唐瑾丫头,你是在说我幼稚?

袁汐澜

唐瑾小丫头懂什么,我这叫风趣。像你家那个,连哄女孩子开心都不会。

袁汐澜你不觉得…他不需要会吗?

唐瑾师弟真麻烦,实在不行我就帮你配点儿药好了!

他刚想出个自认为不错的点子要找汐澜分享时,一转头,却对上了凌子墨的脸。

早在他思前想后地动歪脑筋时,凌子墨便已经指点完水瑶,向这边走过来了。

凌子墨你要给她配什么药?

唐瑾这丫头不是前两日中毒了嘛,她不舒服,让我帮她看看。

凌子墨她不舒服,为什么说我麻烦?

唐瑾她不舒服,当然跟你有关系了!你媳妇身体不好,你不得花时间照顾她?

凌子墨继续编

袁汐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呃…就是我找唐公子问了点调理的问题。

凌子墨以后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直说,不用担心麻烦师兄。

唐瑾是是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唐瑾包治百病,药到病除。

唐瑾唐公子唐公子地叫太生疏了!不如你就跟着你家沐辰,叫我师兄好了。

袁汐澜这不太好吧,我又没拜入你们师门。

凌子墨有什么不好的,你跟着我叫就行了。

袁汐澜知道了

水瑶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难安的感觉。不是因为事情做得不够周密怕被发现,而是此时进展地太顺利了。

事情都过去了一天一夜,却没有人对她送的银耳莲子羹有一分一毫的怀疑。

他们真的,如此信任自己?

临至走时,她还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自家公子。

公子会当着那女人的面教授她招式、关心她的身子,这是不是代表,在公子心中,她更重要?

或许公子根本不喜欢那个袁汐澜,娶她,只是另有隐情?那送毒药的人不是说,颜汐澜是他们的仇家吗。

或许…

水瑶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公子对于她中毒的事只是草草排查,为什么公子会带着初愈的她清晨来后山吹冷风,为什么公子会当着她的面关心自己…

全都可以说得通了!

见水瑶已完全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喜悦中,唐瑾不由感叹,师弟这美人计,还真是管用。

本来还心存疑惑的人,这会儿居然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果然还是小汐澜说得对,他吸引女孩子,光站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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