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宴上的事,因皇上亲自督办,又有齐淑妃和若妃从旁协助,提供人证物证,很快便水落石出。
皇后的死,确实与冯婕妤没有太大关系。主谋是叶妃。她不过是个打探消息的。但事成之后,叶妃四处杀人灭口,不少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于非命。
冯婕妤慌了,担心自己迟早受到牵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叶妃的心病,装神弄鬼吓她。也是运气好,叶妃惊慌之下,失足踩空,从台阶上跌落,磕破脑袋摔死了。
其实叶妃心急了。若她能等上一段时间,未必不能问鼎后宫。因为皇后能怀上身孕,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也许没有她们推波助澜,皇后仍活不过生产。这也是为什么善后如此容易,因为没有人会怀疑身体羸弱的皇后会死于生产。
只是可怜施彦君一家上下三十二口人和那流放至贫苦之地的五十七口外姓家奴,无故受累。
次日朝堂上,大皇子见皇上有处死母亲的意思。他慌了。
为保母亲一命的他也顾不得其他,早朝过后,就跪在御书房门前求见。父皇不见,便在这里跪了一天。
今天,他只有一个目的——求父皇看在二十余年的情分上,饶母亲一命。
皇上似乎也是铁了心不见他,从他跪在这儿起,就没从御书房里出来过。午膳晚膳都是在里面用的。
御书房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凌啸延脸上,更显他愁容满面。比起上次在宴会上的模样,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皇上子钰还在呢?
高公公回皇上,还在外面跪着呢。要不要奴才
皇上不用了
皇上子钰从小就心软,我以为这几年跟着我处理朝政会有所改变
皇上摆驾回宫,明早再来。若是他还在,朕便遂了他的心愿。
遂了大皇子的心愿?难道大皇子只要一直乖乖跪到明天早晨,皇上就会放了冯婕妤?若是冯婕妤熬到大皇子继位,那他之前的无礼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叶皇后的事呢?
或许若妃那样的新人不知,可他们这些皇后生前就在宫里的老人却是知道,曾经,整个六宫,都比不过一个叶子衿。
不然齐淑妃也不会倾注全力,把这件事当作她所有的筹码。
那个名唤子衿的女子,柔柔一笑,眉眼间全是全是暖意。大婚十年,夫妻琴瑟和鸣。即使身子孱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皇上还是疼她到骨子里。
这样一份情,皇上怎么可能放得下?
皇上你随朕进来罢。
凌子钰父皇
皇上你可知我为何要罚你母亲?
凌子钰因为母亲助叶妃害死了皇后娘娘。
凌子钰子钰不求父皇饶恕母亲,只求父皇看在你们二十余年的情分上,留母亲一命。
皇上子钰,你还记得我曾经教导你的话吗?为君者,要宅心仁厚,但绝不能为感情所负累。
皇上你真的想清楚了?这样,你就永远与皇位无缘了。
凌子钰子钰心意已决。
皇上这一点,你终究不如子墨罢了,就遂你所愿,留你母亲一命。
凌子钰多谢父皇。
一个人的性格终究难以改变,即使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或许,他不该执着于“长子继位”。
很快,这件事不仅传遍了整个后宫,还传遍了朝堂上下。冯婕妤一派惶惶不安,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撇清自己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人试图重新站队三皇子。
建宁二十八年夏。
皇上下诏:“冯婕妤助叶妃谋害皇后叶氏子衿,罪不可恕。念其入宫二十余年,诞下皇长子有功,留其性命,打入夜阑宫,幽禁终身。
大皇子凌子钰宅心仁厚,封荆王。裴侍郎之女裴潇湘温婉贤淑,赐婚荆王,为正妃。命两人即日起前往封地荆州完婚。
因生母无德,若无旨意,荆王此生不得再踏入瑶京半步。
三皇子凌子墨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立为太子。”
至此,皇帝下定决心,全力培养太子,以保宸国万年安康。齐淑妃和冯婕妤做了半辈子的梦,全在凌啸延这一念之间。
三皇子做了太子,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就连浣衣局也不例外
阿嘉汐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袁汐澜什么好消息?
阿嘉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了!
阿嘉三皇子立了太子,以后就是皇上,就不会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成年之后要搬出去住了。你以后还是可以偷偷去看他。
顾采薇只可惜,这浣衣局的管事换了人,新来的王嬷嬷又凶又恶,以后怕是不能随意出去了。
建宁三十一年春。
三月初春,乍暖还寒。片片晶莹的雪花夹杂在沥沥小雨中飘落人间。雪花落在地上,渐渐化开,融成一滩水渍。
这样一个寒冷的日子,璇霄宫中,却跪满了一地宫嫔和皇子公主。
因为,卧床一月有余的皇上,病危了。
寝宫内,凌子墨跪在床前,静静聆听父皇最后的嘱托。
皇上子墨啊,这三年,朝政上的事你处理得很不错,父皇已经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教你了。你只要记住一点,无论他们如何相斗、角逐,你一定要把最后的决断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凌子墨子墨明白
皇上我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女子,她叫叶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皇上可是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能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但确实因为我,让她锋芒太过,死于非命。子墨啊,如果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切记不要像父皇这样。你一定要在自己实力足够强大的前提下,再展现对她的好。希望你的皇后,能与你白头偕老。
皇上和齐淑妃,在卧房中谈了许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大家只知道,齐淑妃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确切的说,是没有活着出来。
建宁三十一年三月,皇帝驾崩,淑妃齐氏不舍,饮毒酒自尽。夫妻伉俪情深,特合葬一处。生同衾?死同穴。
这段感情,被后世传为佳话。
次日,新皇登基,改年号为承平。
这段感情,被后世传为佳话。
次日,新皇登基,改年号为承平。
群臣扶拥至椅上坐。丞相、诸大臣奉衮冕跪进,置于案上。众臣鞠躬,然后三拜,再三拜。
同年,众臣几次请奏,望新皇选妃,广纳贤德,充裕后宫。
但新皇好像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建议,只是最后被闹得烦了,才勉强答应。可答应之后又拿“先皇丧期未过,不宜大肆选妃”作为理由,只堪堪给了十个秀女的名额。
这一举动,可苦了那想把女儿妹妹往宫里塞的一众大臣。他们为了拿到一个名额,挤得是头破血流。
但没有办法,这个理由,谁都无法反驳。不然,就是对先皇不敬。
“这件事,,就交给礼部去办吧。”龙椅上坐着的少年,支着下颌笑得意味深长。
一身玄黑朝服加身的新皇,风姿翩然,可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戏耍那些想塞人给他的大臣。
浣衣局
袁汐澜选妃不是很正常的吗?他为什么不愿意?
阿嘉也许...是刚死了父母?
袁汐澜算了,不说这个了。新皇登基,是不是以后就搬去璇霄宫住了?
阿嘉你不会是想...偷偷溜进白露轩,睹物思人吧?
袁汐澜你们想到哪去了。我不过是瞅着这个时节正逢樱花开放,想摘些回来做樱饼吃。如今宫里种了樱花树又空着的院子,应该只有白露轩吧?
阿嘉樱饼,汐澜你会做这个。其他的材料我来帮你搞定。
袁汐澜本来我还担心材料弄不到,既然你可以弄到,那就好办了。
顾采薇你们两个贪吃的小家伙。
夜色正浓,汐澜和阿嘉乘着大家都睡熟后,偷偷起床穿上衣服,溜出了浣衣局。
白露轩,汐澜去过几次,路还算熟。因天黑绕了个小圈子后,汐澜终于找对了地方,现在她所在的位置,离白露轩已不算远,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是了。
汐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拨开树枝,渐渐向白露轩的方向靠过去。因这里没有人住了,守卫也不似原先那么多,只是偶尔会有几个路过,很容易躲过。
忽然,远处火光乍现,还有嘈杂的声音响起,依稀可听见有侍卫,“抓贼!”
仔细聆听那些人喊声的汐澜,绕过一棵大树时,一个不察,竟撞上了一个人。
“碰。”汐澜被撞得踉跄着向左几步。是谁?!汐澜心中惊疑,该不会是那些侍卫在找的人吧?!
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侧身靠坐在树旁。显然,刚刚那一下,他也被撞得跌了一跤。
他会不会杀人灭口?汐澜心中想着,张嘴就想呼救,却被那人沙哑低沉的喝声打断,“别喊!”这威胁的语气,让人发怵。一时间,汐澜也被吓得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可过了好一会儿,那人都没有再做出任何举动。汐澜也隐约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为什么一直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汐澜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重新提起灯笼向那人靠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情况,很不好。
在烛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伤口。一些小伤附近,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干涸,可左肩胛处那处,隐隐还能看到血,从他捂着的指缝中渐渐渗出。
袁汐澜喂,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那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才微微张开,气若游丝,“扶我起来。”
其实汐澜这会儿完全可以丢下他,一个人跑掉,可看他这样,若是自己跑了,铁定没命。虽不想惹上麻烦,但在一条人命面前,汐澜还是犹豫了。
袁汐澜去哪?
汐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白露轩。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是应该尽快想个办法逃出宫吗?怎么偏偏还要往里走?
在少年的指示下,汐澜扶着他从最近的门而入,然后在七绕八拐地穿过几座庭院,来到主卧。而那些侍卫,因要搜索的范围太大,早已被两人远远甩在后面,不见踪影。
将人放到床上,汐澜不由惊疑地望向他,为什么他对这里的路如此熟悉?如果他能轻易地躲避侍卫的巡查来这儿多次踩点,那今天这些伤又是怎么弄得?
平趴在床上的人,对汐澜惊疑的眼神熟视无睹,“去把书架左边第二个柜子第三层中间的抽屉打开,里面有药。”
他连这都知道?!但听着那强忍着痛的声音,汐澜知道,他的伤不能再拖了。于是按照他所说,快速从柜子里把药箱找出。至于他到底是谁,上了药再问。
汐澜拉过一盏灯放在床边,明亮的烛光映在少年的柔顺的发上,更显漆黑如墨。
细细将少年的墨发从后颈处拨开,可以看到左肩胛处,衣服和伤口已经被半干的血粘连在一起。没有办法,汐澜只能拿起剪刀,轻轻将衣服剪开。但伤处的那块布,仍不好处理。
袁汐澜你忍着点儿,我要把伤口这块布扯下来。
汐澜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那块粘连着细小血肉的布,不由感慨,真是个怪人。
将左肩胛处的伤替他包扎好后,汐澜本着反正衣服都剪坏了的心态,干脆地把整件衣服剪开,替他把其它伤口也上了药。
将衣服全部脱下,细细看去,少年白皙背上竟交错着大小十余个伤口,触目惊心。看着这些伤口,汐澜上药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袁汐澜你要喝水,这面具...
“揭下来吧。”他自己不好动,只能让汐澜去揭。
袁汐澜哦
袁汐澜你你你
飞插入鬓的斜眉下,凤目微挑,一双瞳人剪秋水。高挺的鼻梁,轻轻抿着的薄唇。整张脸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地如同一张纸,但依旧不能掩去那风华绝代的颜色。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脸的主人,是凌子墨!是曾经的三皇子凌子墨!也是当今的圣上凌子墨!
几乎是看到这张脸的同时,汐澜便跪了下去。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是他?!
皇上,大半夜地穿着夜行衣,拖着重伤的身子在自家后院飞檐走壁,还惊动了侍卫。最后为了躲避侍卫和疗伤,拉着她一起到这里来上药。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凌子墨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袁汐澜没、没有。只、只是有点惊讶。
凌子墨再去倒杯水来。
汐澜迅速起身,把地上打洒的杯子碎片收拾好,又去取了一个杯子倒上温水,颤颤巍巍地递给趴在床上的人。
感受到那人久久未接过杯子,汐澜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凌子墨,“皇上?”
凌子墨我不能动。
听他这话,汐澜只好认命地倾过身子,双手扶着杯子,把水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下。
凌子墨卯正叫我。
这么重的伤,竟然只睡两个半时辰。汐澜第一次觉得,或许皇上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舒适。
看着已经沉睡的人呼吸绵长,闭上眼睛的他不再让人觉得害怕。长长的羽睫在眼窝处打下一圈阴影,再配上苍白的面容,竟让汐澜产生了这是个“柔弱少年”的错觉。
看着看着,汐澜也趴在床边睡着了。
晨光渐渐撕开阴霾的层云,洒落在这片大地上。
汐澜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看了看天色,距离凌子墨说的卯正,约莫还有一刻。
床上趴着的人仍在熟睡,汐澜也没有提前打扰的意思。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揉揉酸痛的手臂和腿,悄悄绕过屏风,开门向外走去。
白露轩的厨房,离主卧并不算太远。在那边洗漱完,又烧了开水,一来一回,正好一刻钟。
汐澜回来后,将茶壶里的水换上新鲜的,又准备好洗漱的用具,才不情愿地去叫凌子墨起床。
就昨天的情形看来,凌子墨并不是一个暴戾凶狠的人,相反,他对什么事都显得不是很在意。比如昨天在他面前摔了杯子,他也不生气。
按理说,这应该是很随和的主子,但跟他相处,却又会让人生出害怕的情绪。也许,这就是上位者的威严?
袁汐澜皇上,起床了
这一次,似乎有了效果。凌子墨的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羽睫动了动。眼睑抬起,凤目半眯,模糊没有焦距的目光对上汐澜的,让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汐澜突然觉得,这样的凌子墨,或许才是真正的他。
然很快就清醒过来的人,双眸又重新变得冷漠疏离。见他彻底醒了,汐澜急忙端过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伺候他洗漱、梳头。又替他将伤口处重新擦洗换药。并按照他的吩咐,从柜子里帮他取过干净的衣服。
整个过程,汐澜都打起了一百分的精神,不敢让自己出现丝毫差错。
但此刻,看着自己手里那一大堆复杂的衣物,汐澜犹豫了。这些衣服,她只会洗,不会穿。
凌子墨怎么了
袁汐澜呃...我是浣衣局的宫女,以前没有伺候过主子穿衣。
不过凌子墨并未如她所想,有什么生气的表现。只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拿起衣服开始自己一件一件穿戴起来。
因身上还有伤,凌子墨的动作很缓慢,但仍让人觉得优雅好看。
凌子墨你是浣衣局的?叫什么名字?
袁汐澜回皇上,奴婢浣衣局宫女,汐澜。
凌子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回去之后自己考虑清楚。
进到后院,汐澜感觉更不对劲了,整个后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洗衣的盆子被随意的摆放在地上,看得出,大家走时很匆忙,或者只是所有人都暂时离开了。
穿过后院,汐澜走到平时起居的地方,仍旧没有发现一个人,“奇怪,都去哪儿了?”
当她正准备推开门看看时,恰巧有两个巡逻的太监路过。两人不由分说,就把汐澜抓了起来,押去前院。
此时,浣衣局前院,新来的管事王嬷嬷正面色阴沉的听着烟儿报上来的人数。
太监嬷嬷,这人是刚刚从后院溜进来的。
嬷嬷你叫什么名字
袁汐澜奴婢汐澜
嬷嬷宫里晚上不能乱跑你不知道?竟然还一夜未归!说,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嬷嬷那你就去门口跪着,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回到寝宫,看着靠在床头的人虚弱无力,安德顺犹豫良久还是提出建议。
回到璇霄宫,安德顺直接替主子把奏折都挪去了床边,方便凌子墨能靠在床边批阅。
凌子墨去帮朕查一个人。
安德顺请您吩咐。
凌子墨浣衣局,有个叫汐澜的宫女,查一下。
他对自家主子的脾气很是了解,绝不会做无用的事,看来这个汐澜,要好好查查了。
跪在铁链上久了,汐澜感觉,膝盖并不似刚开始那么疼了。因为她整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自然不会再觉得疼。
一旁看守的太监坐在台阶上,悠闲地看着汐澜,时不时出口冷嘲热讽几句,让人烦不胜烦。
不幸中的万幸,恐怕就是今天天气还不错。万里晴空,清风柔和。除了腿上的不适,其它倒还能忍受。
午时,乘着看守太监去吃饭的时间,采薇和阿嘉拿着水和馒头,偷偷喂给汐澜吃了些。
阿嘉昨晚上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可把我和采薇姐急死了。
袁汐澜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
顾采薇汐澜不说,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们还是先想想,现在要怎么办才好。王嬷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皇上,上次您吩咐奴才查的人,已经查到了。”安德顺将关于汐澜的所有资料恭敬呈给凌子墨。
见主子一页一页认真翻阅,他心中的疑惑更胜,那些资料他看了许多遍,那人确实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女。
袁汐澜,徐州越阳人氏,父母都是普通庄稼人,大字不识,“汐澜”这名字还是村里一位隐居秀才取的。九岁时,她因家境贫寒,不得已卖身入宫为婢,此后在浣衣局当值五年,期间一直规矩本分,从无大错。
凌子墨她最近如何?
安德顺回皇上,她最近有点惨。
凌子墨哦?怎么个惨法?
安德顺听说是前几天晚上偷跑出去,被浣衣局管事的王嬷嬷发现了。但当王嬷嬷问她去干嘛了,她却怎么也不肯说。自那天后,她便被罚跪在浣衣局门口,已经好几天了。
凌子墨你去拟道圣旨。唔…封个常在吧
什么?!主子刚刚说什么?!封个常在?!封那个浣衣局的宫女为常在?!安德顺这下,是真的冷静不下来了。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只好斗胆再询问一遍
安德顺册封浣衣局的汐澜为常在?
凌子墨怎么?有问题?
看来主子是真的打定主意册封那个宫女了。
安德顺没有
不得不说,安德顺的办事效率很快。不过一刻,他就拟好圣旨,带着一帮人前往浣衣局宣旨去了。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浣衣局看管汐澜的太监,自从收了采薇和阿嘉的好处后,也就不再为难。对于有人来给汐澜送水送吃的以及上药这些小事,他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即使这样,跪了好几天的身子,仍旧快要承受不住责罚的负荷了。汐澜此时,已经摇摇欲坠,恐怕随便碰一下,她都会倒下去。
就在这样漫长难熬的时间里,浣衣局门口,突然出现一群“不速之客”,将这僵持的局面打破。
安德顺,带着圣旨来了。
“圣旨到~!”人未至,声先至。听到这喝声,浣衣局所有人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朝门口奔去。
顷刻,整个浣衣局的人,都跪在了门前,听候旨意。
王嬷嬷见前来宣读圣旨的人竟然是安总管,惊诧感便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是什么事,竟然要让皇上身边伺候的安总管亲自走一趟?
安德顺颜汐澜姑娘是谁?
汐澜?安总管怎么会问起她?不少人的余光都偷偷往汐澜跪着的地方瞟去。
别说他们不明白,就连汐澜自己也愣住了。自己从没有与安总管有过任何交集,怎么会被他问起?
王嬷嬷也被安德顺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汐澜是谁。浣衣局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事物百十来件,她哪会记得一个小小的洗衣宫女。
不过汐澜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还没等王嬷嬷想起汐澜是谁,安德顺便注意到有不少人都看向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再联想到自己之前调查到的情报,他几乎立刻便确认了此女的身份,她就是袁汐澜。
安德顺将面前怯生生的小宫女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她梳着宫女统一的双丫髻,巴掌小脸,眉眼弯弯。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他觉得自己愈发不懂主子的心了,难道主子喜欢小家碧玉型的?
安德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浣衣局宫女袁汐澜,贤良温婉,深得朕心。着即册封为常在,钦此~!
短短两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汐澜,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册封她为常在?为什么?
安德顺既然已经是常在了,自然有专门的住处,劳烦颜常在随奴才移驾。您的东西,待会儿自有人送来。
安德顺带走汐澜后良久,浣衣局众人仍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尤其是王嬷嬷。
前几日还被她任意欺凌责罚的人,转眼就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这叫她心里如何能好过?
想到这茬,王嬷嬷不由蹙眉,自己前两天那般罚她,如今她翻身了,难免不会报复自己。看来,是时候和储秀宫那边的小主联络联络感情了。
皇上册封了一个常在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连朝中大臣都有所耳闻。
本来区区一个常在,并不值得大家这般关注,可在六宫无人的前提下,情况便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汐澜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引起皇上关注。可事实往往与人的想象不同,他们查到的资料都显示,这个叫袁汐澜的宫女,真就仅仅是个宫女,毫无背景。
明天,就是册封新晋秀女的时候了。过了明天,她们便会正式成为皇上的妃嫔。彼时,她们的名字上了绿头牌,还轮得到那个宫女?
册封的日子,并不是个好天气。天阴沉沉的,连带着春风都有了一丝凉意。
汐澜住进这里后,还未曾得过召见,这使得那两个宫女更加嚣张。
不过汐澜自己也曾是宫女,端茶倒水这样的小事,亲手去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两日,汐澜一直寻思着能不能问安德顺把采薇姐和阿嘉换过来。
虽然跟着一个不受宠的常在,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可比起在浣衣局里做事,还是好上不少。特别是王嬷嬷,自己走后,她肯定把气都撒在她们身上了。
太监小主,储秀宫那边,都定下了。
袁汐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太监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册封之后,以后每晚都会有牌子送去皇上那里,要侍寝的。小主你的牌子也会和她们一起送过去。
晚膳过后,御书房的气氛与往日相比,不尽相同。里面,凌子墨仍旧在批阅奏折,而外面,安德顺却在忙着督促内务府的人,准备今晚侍寝的一应事务。
安德顺要不还是算了吧,规矩是规矩,可是您要保重龙体啊。
凌子墨难不成告诉所有人,朕前几日偷跑出宫杀了几个人,受伤而归,所以近日不能召人侍寝?
前面的十位新晋秀女,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就选定了最后那块牌子。毫不犹豫,就像是早就考虑好的。
只见那块特制的精致玉牌上刻着大大的三个字——颜常在。
安德顺见他选定的人,着实被吓了一跳。怎么是她?这真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凌子墨去吧
安德顺见主子的心思又重新回到奏折上,心中不由感叹,主子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雷厉风行。并且,他做的决定,从不向旁人解释。
安德顺无奈,虽然心中极为担心主子的伤,但架不住主子做得决定绝不轻易改变。
当如意轿到栖雁阁时,汐澜正要睡下。
袁汐澜接驾?去哪儿?
太监去璇霄宫侍寝。
安德顺皇上,人带到了。
汐澜被安德顺带进去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
凌子墨拿着一本奏折靠在床边看得入神,衣袖落在手肘处,露出半截瓷白的小臂。半干的如瀑墨发披散着,晶莹的水珠顺着柔顺的发滑进半敞的衣襟。隐约可见,水珠落在了他如玉的肌肤上。
安德顺皇上若没有其它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凌子墨等等,你去把药拿过来。
凌子墨再拿床被子过来。
这下安德顺总算是明白了,主子根本就没打算找人侍寝,他不过是想找个人来掩人耳目。而眼前这人,毫无身世背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并且她知道主子受伤的事,那第一次给主子包扎的,八成也是她。
把所有的事情一串,安德顺大约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来替他掩饰。
凌子墨过来换药吧。
安德顺退下后,凌子墨便唤了汐澜过去替他换药。
看着他解开寝衣,露出整片白皙的脊背。汐澜的呼吸,不由顿住了。
与那日急着救人不同,璇霄宫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少年宽衣解带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牵动人心。
偌大的龙床,衬得少年的身型修长纤细。他看上去清减,却一点都不孱弱。结实的背部线条流畅自然,肌理分明,不带一丝赘肉。
光滑的肌肤更是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可惜,美感都被交错纵横的伤口破坏殆尽了。
凌子墨看够没有?看够了就赶快上药。
次日清晨,天还未明,汐澜便被一阵晃动惊醒。汐澜随手拨开脸上散落的头发,迷迷糊糊睁开眼,抬首,就看见凌子墨那张好看地过分的脸横在眼前。
凌子墨把被子收起来,去床上睡。
待她放完被子回来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住了。
只见凌子墨盘腿坐在龙床中央,单手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找出的匕首,对着自己手掌,就这么划了下去。
殷红的血顺着骨节分明的指蜿蜒流下,滴落在明黄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袁汐澜你
凌子墨等会他们进来伺候我起身的时候,你别出声,装作还在睡就可以了。
袁汐澜嗯
伺候的宫人面露惊叹,无不把这当成无上殊荣,只有汐澜自己心里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饰那件事。
汐澜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算着时间。差不多时候,她便拿过床头的衣服穿戴好,向外走去。
外面守着的宫女服侍她梳洗用膳后,本还****吩咐送她回栖雁阁,但汐澜拒绝了。
因为从璇霄宫到栖雁阁,势必会经过御花园。她想找个地方走走,散散心。
而御花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五月的御花园,并没露出春末百花凋落的颓势。相反。上百种夏日盛开的奇珍异草争相斗艳,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皇家园林,恍若仙境,名不虚传。
一路走过,汐澜不由被被这景色吸引了神思,以至于迎面走来两名女子她都未曾在意。
袁汐澜汐澜拜见楚贵人
楚浅芹姿色不过尔尔。真不知皇上是怎么看上你的。
袁汐澜汐澜姿色确实平庸,让楚贵人见笑了。
汐澜站在楚浅芹对面,抬头循声望去,不仅看见了那用绢布掩唇而笑的娇俏姑娘,而且更是被她身边那妩媚动人的女人吸引了目光。
她的姿色,丝毫不输于当年艳冠六宫的齐淑妃,甚至,她还有年轻的资本。这样一个明艳地不可方物的美人,想必世间少有男子不会为之倾倒。
一时间,同为女人的汐澜,也看怔了去。
齐淑雅前日楚姐姐还教训欣妍,大家千金不可小气。怎么今日自己倒亲手教训起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