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刚刚开始,江城市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
白亭羽早上刚出门感受到了外面凛冽的寒风,又折了回去戴上围巾和手套。
到楼下看到同样裹得厚厚的梁双,两人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冬天来了,真好啊。”
白亭羽不解:“好什么,都冷死了。”
“说明寒假不远了嘛,笨死了你。”
在站台碰到了徐安和秦然,两个人就穿着卫衣和校服外套,拉链也没拉上,脖子裸露在外,看着就冷。
梁双恶作剧地走到秦然身前,把冰凉的手塞到秦然的脖颈下,激得秦然怪叫,但也没推开梁双的手。
一旁的徐安撇撇嘴对白亭羽说:“你也可以。”
白亭羽一开始还没懂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看到梁双和秦然在前面打闹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她把双手举到徐安面前:“诺,你看,我戴了手套。”
白亭羽戴的是一双淡粉色的五指手套,简单的样式,不过看起来很保暖。脖子上还缠着大红色的围巾,衬得脸蛋又小又白。再加上她刚刚语气里洋洋得意,徐安只觉得白亭羽可爱的不行,有点想欺负她一下。
这么想,徐安也这么做了。他先是冲白亭羽扬起一个大笑脸,然后双手学着刚刚梁双的动作,灵活地钻进白亭羽的围巾里面,舒服地长叹一口气:“真暖和。”
本来徐安只是想稍微碰一下就把手拿出来,不过一碰到围巾里温暖的皮肤,双手就不想出来了。白亭羽涨红了脸抓住徐安的手臂使劲儿地把他的手拖出来,说道:“有病,冷你不知道戴手套啊。”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来,细细小小的,落在房顶上,树枝上,头发上,路面上。徐安收回到一半的手又摸到白亭羽的头上,轻轻地拍落她发顶上的雪。
视线往下,徐安发现白亭羽的脸颊染上了两片绯红,像是他曾经见过的晚霞,不耀眼不绚丽却恰好戳中他的心,美好又动人。
他咧开嘴说:“我没有啊,要不学姐把你的借我用呗。”
“有病。”
一早上连续两次被说“有病”的徐安一点也不生气,连上午两节英语课都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黑板。
秦然凑过去轻轻地问:“你今儿个怎么了?”
徐安难得好心情地解释:“心情好呗。”
“哦。”
过了一会,秦然又问了:“是不是早上会长和你说什么了?”
徐安这次没回答:“好好听你的课。”
白亭羽是不可能主动说什么让徐安高兴大半天的话的,同行一路,白亭羽也没说几句话,只是临到最后她要上楼时,从校服外套里拿出一张暖宝宝塞到了他手里。
此刻,那张暖宝宝正贴在徐安的肚子上。
徐安想到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句广告词:暖暖的,很贴心。
午饭时间,徐安没有去食堂而是去了小卖部。选好东西后发现旁边有卖热奶茶,眼睛一亮,买了一杯热奶茶,再慢悠悠地踱步到高二二班。
白亭羽吃完饭回到教室时看到课桌上放着一杯奶茶,旁边文具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一句话“谢谢小姐姐今早给的暖宝宝。”
白亭羽扶额,这家伙不叫学姐改叫小姐姐了是吧。至于今天早上,白亭羽也没想明白当时怎么就顺手给了徐安暖宝宝,也许是当他把手放在自己脖颈处的时候,她只感受到那只手冰凉冰凉的,没有温度。
上次游乐场的不欢而散,白亭羽回去后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她的态度过激了。徐安不知道她心底的抵触,不知者无罪,况且,她想,她真的是被梁双的调侃带偏了,以为徐安会一味地将就纵容她,居然在他面前发起了脾气。莫名其妙地,她想起一个词语叫“有恃无恐”。
过后好几天徐安也没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落。不过没关系,她知道自己只是太渴望那种有人无条件地爱护她的感觉,就算没有,她也能好好地过下去。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昨天晚上放学后看到等在教室外的高个男孩时,烟消云散。
他的眼神似夜色般温柔,头发柔软,声音轻柔地说:“怎么现在才出来?”
现在,她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包装盒子,奶茶已经有点凉了,但还是有余温在。白亭羽一边坐下喝着奶茶一边给徐安发了条消息,“奶茶已经冷了。”
对方倒是回复得很快,“艹!这么快就冷了。”
“少说点脏话,要文明。”
“晚上你要去开会?”
白亭羽心想,“你知道的还挺多。”
最后一节晚自习白亭羽去了会议室,每个月初学生会例行开会。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那些事,白亭羽听他们一本正经地报告,然后说了几个问题,讨论完,结束。
“白学姐,过几周就是圣诞和元旦了,我们要做些什么活动吗?”
说话的人是夏木,坐在白亭羽的斜下方。他今天没有戴眼镜,白亭羽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下面有一颗泪痣,淡淡的,平日里戴着眼镜很难发现。
“圣诞这天都是每个班各自活动,和我们无关。至于元旦,惯例学生会是要表演节目。”
“至于什么节目,大家先想想。想好之后每个人给我写一份策划,表演什么,谁去表演,怎么安排这些,写具体点,这个周末前发我邮箱。”
从会议室出来,一阵冷风吹过,白亭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有些后悔下午把围巾手套都摘了。这时从阴影处走来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的,此刻和白亭羽面对面,他微皱起眉:“你的围巾呢,怎么不戴了?”
白亭羽疑惑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徐安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痞笑,语气也有点严厉。
白亭羽隐隐感觉到徐安在生气,不过他有什么好气的,专门来这找她茬的吧。这样一想,她语气也有点冲:“管那么多做什么。”
两个人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徐安先败下阵,无奈地说:“刚刚看你一出来就冷得打颤,现在倒是有精神跟我拌嘴了,不冷了?”
经徐安这么一说,白亭羽才发现,现在的确没有刚刚那么冷了,因为,徐安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寒冷的风。江城中学因为选址在山上的原因,晚上的风很大,吹来刺骨地冷。
心下一暖:“你一直在这等着?”
徐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
若不是走道上的灯不够亮,白亭羽会看见一向坏坏的徐安,脸居然微微泛红。
若不是徐安因为害羞低了头不敢再看白亭羽的眼睛,他会发现他回答完之后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比那晚在会议室给她画画时还要有光彩。
第一场小雪过后,天气越来越冷。徐安还是一件外套加一件长袖,每天晚自习前雷打不动地去小卖部买奶茶然后送上四楼。
白亭羽拒绝好几次无果,甚至连带地,秦然也开始买奶茶给梁双。
梁双有一次戏称他们是“奶茶兄弟”,白亭羽觉得,这名字,还真是适合得很。
“奶茶兄弟”风雨无阻,这天下午来的却只有秦然一个人,梁双好奇地问:“怎么不见徐安?”
“他今天请假没来上课。”
白亭羽微微皱起眉头,想起每日徐安穿得极少的衣服,自然地问了句:“生病了吗?”
秦然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
白亭羽也没多想,低头就给徐安发了条消息,“生病了?”
没有以往的秒回,白亭羽不去想心里冒出的别扭和担忧,收好手机留下梁双和秦然在外面闲聊,潇洒地回了教室。
晚上是英语晚自习。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研究生,年轻漂亮,第一节课就选了当时坐第一排的白亭羽做课代表。因为她也姓白,叫白薇,她说:“咱俩是本家,有缘分。”
白薇大学选修了外国文学,平日里上课很喜欢分享一些外国小说或者是诗歌。
今天上课前,她点了心不在焉的白亭羽的名字。
“课代表给我们读一下这首诗。”
白亭羽站起来,看向多媒体屏幕上的英语。
“The first time when I saw her being meek that she might attain height.
The second time when I saw her limping before the crippled.
The third time when she was given to choose between the hard and the easy, and she chose the easy.
The fourth time when she committed a wrong, and comforted herself that others also commit wrong.
The fifth time when she forbore for weakness, and attributed her patience to strength.
The sixth time when she despised the ugliness of a face, and knew not that it was one of her own masks.
And the seventh time when she sang a song of praise, and deemed it a virtu.”
白亭羽认真读起英语来有点低音,发音也很标准,白薇满意地点点头,示意白亭羽坐下。
“这是纪伯伦的《我的心曾悲伤七次》,大家自己来翻译下。”
白亭羽坐下后开始认真地听课。她刚刚走神了,莫名其妙地想到徐安,单薄颀长的身材,永远只穿一件薄外套,有时搭件毛衣, 有时一件牛仔衬衣,好似感受不到冷。
晚上回家之后,白亭羽洗完澡躺床上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新消息。她心里莫名烦躁,闭眼睡觉前突然想到那首诗歌的第二句话,“The second time when I saw her limping before the crippled.”
老师说,这句话有个译本是,“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