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我测听这撞击声快达到门顶的位置,那闷润的物体应该是他的脑袋,就在我头顶的位置撞上了门栏。
接着,是指甲刮在门栏上一路向下滑落,那声音类似海豚音的尖锐,但莫名动听。
“我好笨!笨的以为拿脑袋撞门,就能看见你了。额……好疼……”他撞疼了脑袋才说自己笨,果然是真笨!
他似乎在门口坐安了,一翻天马行空的呓语里,竟没提一句往日所受的委屈,只是一直重复想带我离开的请求“妹,妹妹,你乖乖听话,我会带你出去看太阳哒……”
有了你,我哪里还需要什么太阳?
今夜的长梦旁一直守着我朝思暮想的少年。他的光亮,照亮了整栋旧楼,让那些小鬼小妖无处遁形。
我们隔着门板和铁栏……应该算是背对背相伴安睡吧……
凌晨五点,我捋了捋凉僵的后脖子。合奏的呼吸声只剩下他独自一个,我开始担心他会着凉生病,却又不好叫醒他。
自私心悄悄作了祟,我又入梦去寻那个最接近我的灵魂……再次醒来是被小腹内的阵阵坠疼叫醒的。
我双手撑地挪了挪僵扁的屁股。却不知地砖上何来的血渍稀红一片,我深深低着脑袋才发现雪白短裤上也似血映红梅,又红又花的一片。
准确的说……是裤裆处血涌自流。
人就是这么奇怪见了血,就觉得越加疼痛难忍。我不知何种力量在腰腹周围深深浅浅的拉扯着,疼的我只想缩成一团,越小越好。
“咳咳……妹妹?你醒了吗?”他感觉到了我异常的动静,哑着嗓子关切道。
疼痛使我有些恼火,为什么?为什么那刹不住车的鼻血流失着我青菜馒头的营养还不够!还要下体出血瓜分走我这单薄的能量?
疼到最揪心的时候,脑袋里闪过一丝苍凉的念头。也许……我命不久矣,那我该不该和澄哥哥好好道个别?
不舍,悲伤,焦虑,心疼,混合着软刀割肉的疼痛感。
我写了张纸条塞了出去。“澄哥哥,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你拴在一起!兄妹,朋友,同学,无论何种关系,我都会祈祷务必是那种刀劈不开,火烧不尽的牢靠关系!”
“嗯!我也希望我们下辈子还能相遇,是那种朝夕相对,日月相伴的关系!”
他的愿望似乎比我更明确些,那暖阳将烈的动听嗓音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了。
“哥哥得先回去面对舅舅一家拷问了,妹妹回床上好好休息吧。”听他急着要走,我奋笔疾书写了纸条挽留他。
“哥哥不打算告诉我?昨天到底怎么了吗?”
“世间糟心的事太多……不适合污了妹妹的耳朵。”他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显责任深沉的魅力值。
血越淌越多,我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只管趴在地上抓紧时间交待遗言。
“我想知道哥哥的一切事情,不然怕是没有机会了”。
很明显他还没有会意到,我是跟他在诀别。“好吧!返校之前,我都告诉你……”
原来七年前,他们拿着退租金去了舅舅家借住。谁知爷爷突然病重,几番查治下,才知爷爷已是肝癌晚期!是带着孤儿来托靠儿媳娘家的大舅舅。
老人把半生的积蓄全全交付于亲家舅舅两口,只望他们能善待孙子,供他上学。还叮嘱凌澄长大一定要报答娘舅!
那强势舅妈,看在八万多两千点旧巴巴的存折面子上,才勉强答应。
老爷子日渐病重,他们两口暗自停了肝药,换成了无用的维生素片。
这一切都被十三岁的看在眼里,澄哥哥曾拿着药瓶质问过他们,哭过,闹过。
却被他们一人一句堵了回来:“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胡乱拿个空药瓶来诬陷我们大人!再说了,你爷爷把存款都换药吃了,我们拿什么养你?我们一大家子跟西北风包月租啊?”
最终,老人被病魔追赶着早早去了地府。
“爷爷垂危之时跟我,跟我说……小澄,爷爷最讨厌吃苦药了,不如把钱留下给小澄买糖吃……”
他回忆爷爷临终这话时又一度哽咽,果然太阳般的爷爷才能教出暖阳般的他。
此后,他们拿着外甥的抚养费贴补自家日子,还对澄哥哥各种偏待,克扣,甚至虐待!
从十五岁开始,少年挨打如三餐,家务全包,大学自费……他们还一度跟个孩子索要生活费。他这两年未归就是为了兼职挣钱。
说故事的人忍心酸,听故事的人哭心酸。尽管没有发出声音,我在心里哭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幼时被同学辱打,是因为少年身上青紫不接的伤口。同学都起哄说他生来下贱,还扬言说:“他就是一副欠打的样子,他那些下贱伤痕,不如大家多多施舍再添几道。”
是啊这世上……很难找到,看你笑的很甜还送你糖果的人。但却从来不缺往你伤口上泼油撒盐的主儿。
“其实,他们打我更多的原因,是我狠拒了班花,那个跟我表白的女生。”他有些得意的说道。
但我知道,他纯粹是为了给我的心疼贴上止疼剂。
每天用家务体力活来熬着学习精力,经常半夜下苦功。好不容易考上大学,那恶毒舅妈却连贷款担保都不愿意出面。一心想着他辍学,去做苦力供表妹上学。
“比起我那娇纵的表妹,我更想供你上学,当然要有机会的话,就算放弃我的学业,我也愿意给你接受教育的权利。”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却难掩真心。
在学校,夜夜挑灯苦读为的就是拿奖学金还贷款。一放假连夜到同学介绍的酒吧会所挣钱……省吃俭用一直熬到再次放假,拿回来几千块钱回家。
一进门就被恶狼舅妈搜刮干净。之后,用仅剩的五十块零钱给我买了箱糖果。
“说真的,我一度想跟舅舅他们撇清关系。可一想到你还在这个城市等着棒棒糖,就算被人榨干血我也回来见你!兑现我的承诺。”
笨蛋,哪有人明知地狱难熬,就因为看见一根凋落的天使羽毛而重跌深渊。
何况,我朝等暮盼的只是你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棒棒糖!
“就在昨天早上,我蹲在二楼擦舅舅一年都懒得去碰的窗户。生怕再晚一秒,也许我们就会永不相见。所以顺着排水管滑跳了下去,结果扭伤了脚踝。幸好那只是三楼。”
幸好只是三楼?就因为一个不靠谱的念头,地下三楼也去得?
所以,你就忍着扭伤,用五十块钱买了棒棒糖?
都不舍得坐车,把承诺抗到了我门口?骂你笨蛋都算侮辱了笨蛋!
后面的事,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他干活之际偷跑了出来,再回去时脚踝又伤肿一片。不仅帮不上忙,还要他们端饭递药,所以被赶了出来。
为了我这样一个埋没在尘埃里的人,真的值得吗?澄哥哥……
“他们赶我出来,呵,无所谓!我痛的是,我想带你离开这如针扎骨刺的堕落城市,却连坐车的能力都不具备!妹妹,不用你问,我想养你的!养你,是我的夙愿!”
原来是我捅伤他了自尊心,我懊恼万分!伤了唯一在乎我的人。
原来……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苦难言。
原来……他背负的无限苦痛比我还要窒息煎熬。
原来……不光我把他当做世上独此一人去想念,原来……他也是!
对他的心疼泛滥成海,翻涌的砸向我的小腹,一重又一重。
我疼到写下了绝笔“哥哥,我可能给不了你寄托了,没有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到这个城市,逃离那些摒弃你的丑陋面孔,妹妹会在天堂陪你前行的……”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些心酸事了,害你胡思乱想。”他有些焦虑的说着。
见我久不作答,他操着哑嗓叫喊着:“你快回答我!否则我和铁两扇门同归于尽,也要见到你!”
听他开始踢踹房门,我怕给他见到我这副死样,又递了字条出去。
“我,我下面破了,好疼!流了好多血……”我闭着眼睛伤痛不已,却听他有些碎笑的羞涩声。
“额……呵呵……妹妹你这是第一来,来例假吗?不用担心!这是你们女孩子特有的生理期,腹痛,出血,都在正常范围。”
他用他从未用过的羞涩嗓音,用溢满温柔的语调说道。
作者有人关注此文吗?留下你的感受好吗?谢谢……
作者这个世界上……很少找到看你笑的甜,还送你糖的人,从不缺往你伤口上撒盐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