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亮,安宁微信就收到春迟的请假报告单。鹿父鹿母今天要回临城,她临时申请三个小时送行。
正廷感冒初愚,她着实不放心他去寒风凛冽的高铁站替岗,遂拨通电话拜托隔壁科室姑娘帮忙。
景灿被她通话声吵醒,眉头紧皱,昨晚她听了半夜两人的窃窃私语。本想热络的打声招呼,可又怕陌生男人尴尬,只能强忍倦意看起流浪汉的尸检报告。
陈立农早上好。
立农眉眼染笑。
景灿微微颔首稍显惊愕,极不喜欢未洗漱就与他人交谈。只是没想到闺蜜男朋友竟是娱乐圈小生,隐藏的还真挺深。
导游快去洗漱集合吧。
男导游步履蹒跚,出声打断两人眼神交汇。昨日他好像未见过这位男士,微张的厚唇扯出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安宁他是我们科室的,昨晚来迟。
安宁循着视线,反光玻璃窗反射出他疑惑表情。音调又尖锐几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撒谎。
导游欢迎,欢迎。
导游看破不说破,再度嘱咐他们几人洗漱后便转身离去。安宁掏出香烟点燃,紧张肌肉需要可卡因才能放松。
瞬间白雾缭绕,却嗅不到丝毫烟草香。小鬼探身跟她要了只细烟,叼在嘴里。
整个西梅镇就只有一个殡仪馆,早上四人洗漱时就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家属哀嚎声。
解剖室在西侧的一幢平房内,被招待所和殡仪馆包围住。没有恒温装置的室内尤显脏乱,深浅不一的殷红血渍溅落在单个解剖铁架周围。
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夹杂,仍然盖不住尸体腐臭味。
养尊处优的城市法医们显然从没有来过如此艰苦环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听负责人说,镇子里如果有人非正常原因死亡,尸体就直接拉到这个敛房。大理石地上铺一层塑料泡馍,解剖完直接包裹碎肉丢到火化炉。
王琳凯那就没有二次尸检了?
小鬼出声打断,虽不强求条件有多优越,但解剖操作方面实在太不专业。
解剖室负责人那是当然,我们镇子里法医可是特别优秀的。
解说员不懂其中门道,昂首挺胸摆出自豪姿态。上下打量他几眼,和身边几个工作人员交换了眼神,随即便有人笑出声来。
似在嘲讽城市人们无能,殊不知二次尸检意义不取决于法医,任何死者家属都可对一次尸检结果进行质疑。
小鬼无意与他吵架,转身重新打量狭窄房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知该说无知还是迂腐。
安宁立于门外,她对解剖室实在提不起劲。也不知景灿到底跟艺兴局长说了些什么,偏偏安排她来做这个工作。
陈立农安宁,过来。
转身,恰好撞见立农从矮脚楼漫步而来。他衬衣沾满血液,只能暂时借了小鬼外套罩在外面。
黑色毛衣在阳光下泛溢彩,深棕刘海整齐地束在耳侧。神情冷漠,却散发出独有的温柔魅力。
见到同站立在门外的导游,他先是礼貌地半鞠躬,又附了句不带感情的客套话。
陈立农最近又遇到什么糟心事?
立农满不在意地问,好像从见面开始,她的秀眉一直紧蹙。似是想到什么,又试探性说道。
陈立农难道还是上次那个事?
安宁心不在焉地点头,脑海里尽是景灿早上洗漱时提到的话。
安宁好几个省市都发现流浪儿童离奇死亡的案件。
眸子相撞,立农挑眉示意她继续话题。
安宁死者有几个共同点,年幼,身体孱弱,骨质疏松,胳膊动脉上有注射针孔印记,头发脆弱易断。
安宁你有什么看法呢?
身为局外人,安宁不想把他卷进事件。可三天过去,警局和高铁站方面仍没有进展。要知时间耗费的越多,求救男童生还几率越小。
陈立农真的想让我说?
立农声色清冷,眸子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试图平复她焦躁内心,人类在不安时作出的决定是不可信的。
安宁不了吧……
果不其然,安宁是自立之人。若真的轻易道出真相,她日后肯定会后悔。
陈立农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立农微微仰头陷入沉思,继续引导她往下说。
安宁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安宁撩起袖子,又点燃一根细烟。手掌捏圆空盒,准确无误投进半米外的垃圾桶。
安宁一是,人贩子强迫孩子们集体吸毒。
微顿,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脸色愈发难看,猛吸香烟企图赶走阴郁,喃喃地继续说道。
安宁二是,有人组织在做活人试药实验。
安宁每吐一个字,似乎都要花上全身力气,两种猜测都是坏结果里的最坏结果。小拳重重砸向铁栏杆,愤懑到极点。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在距离栏杆两厘米处,一只温热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纤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