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温度越来越低,冷风吹得立农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樟树枝顶端,他看着远处蜷缩在座位上的安宁,思索片刻,裹紧长衫一跃而下。
猫妖鲜血蘸满浅色打底衫,俨然开出妖魇花朵。他颇为不爽的皱起眉头,原打算洗个澡再见面,没曾想寻遍山头也没看到清水池。
脚踏筋斗漂浮大巴窗外,他并不想吵醒任何人。身体轻巧穿过物体,只要愿意他也可以呈现灵体状态,自由自在穿越一切事物。
安宁你来了?
喃喃自语,立农为之一震。脸色铁青,沉默半晌。半俯身子,手指拂过安宁齐肩乌发。
眸子紧闭,红唇微撅,俨然熟睡模样。耳朵更加往前凑,仍以为她还会再说什么梦话。
温热气息洒在耳蜗处,渐染红晕。仔细体味,好像隐约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期待。
安宁怎么可以不来?
立农心中一缩,怎么回事,这别扭的语气,现在难道是在梦里向自己撒娇吗?居然连撒个娇都能这样傲娇,还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
陈立农宁宁乖,好好睡。
立农呢喃,重新替她整理好弄乱的毛毯,被窝冰凉毫无热度,口中仍然煞有介事地嘀咕。
安宁似是感受到身边影子靠近,下意识蒙住面颊。迷糊视线瞥到立农身影,又小心翼翼松开毯子,再度闭上眸子。
赶行程实在太耗体力。
陈立农真是心大。
立农一动不动地坐在座椅边沿,皱眉没好气地瞪着熟睡的女孩。兀自掀开毛毯另一端,挪动她的身体倚在自己膝盖上。
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搭在脖颈上,体温透过衣料传递,粗糙指腹蹭过细腻皮肤引起一阵轻颤。
安宁唔……
安宁不舒服的低吟,夜里她做了个梦。有只恶心老鼠趁她睡觉时在身上筑窝,还生了堆小老鼠总喜欢爬来爬去。
月夜,一股难闻腥臭味钻进鼻腔。不知睡多久,她挣扎着从困顿里睁开眼睛,小幅度晃动早已麻木的四肢。
玻璃外。
黑,仍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 从未如此接近天空,星辰此刻格外澄净,悠远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
陈立农你醒了?
略带磁性的男性嗓音,英气剑眉下有一双黎明似的眼眸,像夜空一样深邃、神秘。那里面盛着稳重,又装着温柔,足以让天下女人神魂颠倒。
安宁立农?
安宁有些不敢确定,暗自打量,偏偏男人垂眸,眸子相撞。有一种不可反抗的压抑,冰冷衬衫依然掩不住清瘦,任不明的笑意似纱游离。
诶?这个视角不对呀?为什么先看到的是下巴?
安宁你啥时来的呀?
一声惊呼滑破寂静,安宁这才幽幽反应过来自己正躺于他怀抱。脸颊一红,硬是没有想起站起身子,依然窝在他怀里动都不动。
陈立农三个小时前。
立农重咳,俯身将她从双膝扶起。长期一姿势,不光是她血液不通四肢麻木,就连他都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稍一活动,好似有千万只针扎进肌肉。
安宁你怎么不叫醒我?
嗔怪,懵懂状态较平时软萌许多。碎发耷拉在面颊上,玉手轻推划落镜框,盘腿仰于靠垫。
陈立农看你睡的挺好玩。
立农嬉笑着停顿许久,托腮望向窗外,继而低声补充道。
陈立农还说梦话。
安宁什么?我说梦话?
安宁一惊,原先搭在腿上的毯子径直划落车厢,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此时尴尬。
陈立农就说鬼神为什么不来。
回眸,嘴角漾起弧度,指尖轻点窗户。说起来,迄今为止他见过不少处于她这种状态的年轻人。每神经兮兮,情绪频繁波动,一时高亢一时低落。
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总之不太愿意接触。但每次逗她,他就会沉溺在让自己觉得棘手的状态中不可自拔。
安宁我才不会说这么羞耻的话。
安宁哑然失笑,颤抖着双唇试探发问。视线撞向一脸正色的男人,心脏剧烈抖动。不敢肯定,睡着前她确实是挺失望的。
安宁我我我……
嗓音被拉长,人类在整理思绪的时候经常会发出风穿空洞似的刺耳声音。
陈立农开玩笑的。
立农被她真实反应逗得前仰后合,不过视线仍定在不远处的殡仪馆,好似那里有什么危险事物。
安宁双颊潮红,桃花眸盛满委屈,不知是因为男人的玩笑,还是因为笑面,嘟囔着轻锤他的肩膀。
安宁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