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相去七里,山塘河一路桃李相映,顺风顺水。唯有阊门城墙,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才是难以逾越的关卡。
殷四一言不发挟了我半个人,拖拖拽拽往城墙根走,看样子是打算带着我一起飞越城墙了。被他拖着走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收服过会飞天的妖怪,比如说老鹰啊大鹏啊天鹅啊之类,无奈想了半天都是些地上跑的和水里游的,派不上什么用场,只好认了命。
南童梓门边垂下来一根绳索,想必是他之前安置好的。
一手攀上绳索,极低的一声,“抓好。”
我下意识四肢并用扒在他身上,谁知闭眼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不由疑惑道,“不是要上去?”
“你,”他低声,“抓太紧了。”
“哦,”才意识是禁锢住了他的发力点,连忙撤开双脚,留一双手环腰抱住他,“好了。”
他一只手又从我胁下挎过,用力夹住了我身体后,方才猛一发力,身体霎时离地而去。空中触墙借力两次,眼前晃过一阵光亮,便稳稳落了地。
一睁眼,是在五丈高的城墙上了。阊门大街两旁一溜的红灯笼远远延展而去,寂静无人的街道不若日里繁华样貌。天边孤月共云,也份外凄凉萧索。
不是个好天气。
他挪动窸窣快步,避开守卫耳目,又带我到另一边。
又是一声“抓好”,未及反应,风声掠耳,已是在另一边地上了。
落地自觉分开,他去河边解了船。
“顺风,水路更快。”
自然没有忤逆的道理。
船上一人一边各自摇橹加快速度,夜里行船,天是黑的,水是黑的,岸也是黑的,全靠直觉。我俩直觉都不错,竟然未曾触岸。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虎丘?”得了个空隙,我一边抹掉扑到脸上的飞虫,一边问。
那边乌漆墨黑只有一个人影,只一双眼睛偶尔有光亮。
“直觉。”说了跟没说一样。
见他不欲多言,我心中虽然遗憾,然而也不再多问。
虽然同是捉妖,殷四与我师从的派系却有很大差别。不,王大福那根本就算不上派系,都是他自己的瞎琢磨,对的错的都教给我了,刚下山时我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他就一个人,能做到这程度,已算是举世无双的成就了。殷四却是师从正统的名门大派,是赤风法师的关门弟子。这些大派吧,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闭塞不好,什么都藏着掖着,唯恐独门术法被别人偷了去——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天下太平,何必呢?
因为闭塞,大家各自独立发展,是以收妖的咒法与器物之间也产生了很大的区别,譬如我是放出雀儿去搜查,而殷四用一个玄而又玄的“直觉”就搞定了——唔,至少在这点上,我还是挺羡慕他的。
七里水路并不很远,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虎丘山下。
虎丘奇峰险壑,素来是“江左丘壑之表”的典范,其中又矗古塔、藏剑池,山林秀美,气象万千,成了城中士子山游野集之佳地。虽然夜色漆黑,但抬首见山巅之上虎丘塔影,便知道虎丘到了。
随他停船靠了岸,我心中暗自奇怪:哨音分明已经吹出,放出去的雀儿却一只都未回归……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皱了皱眉,一股不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