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季家做的是什么生意?”他说着将珠子放到眼前,仔细打量过,“这珠子,做敲门砖倒绰绰有余。”
我心想季家做什么生意怎么也和我扯不上关系吧,直到走到涌春桥边一家旺铺,抬头见一个“玩物记”狂草鎏金匾,往里一探头,被各式玉石和珠光宝气闪瞎了眼,这才稍稍明白殷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约是个曲高和寡的意思,这“玩物记”虽占据着姑苏横塘街最繁华的地段,但店堂里除了个掌柜却没什么人。
我对殷四所谓“敲门砖”的迂回战术不以为然,先他一步走入店堂,扣了扣柜面,干干脆脆,“我找你们少东家。”
殷四跟上来,一言不发在我身侧站定。
那掌柜正在柜台后边拿着个放大镜观察一块朱红色的石头,闻言抬起头来,混浊的眼珠滚碌碌将我上下看了个遍,复又低下头去,“敢问姑娘找少东家有何贵干?”
“我是替叶小姐来问问他——”
“少东家不在店中,姑娘去别处问问吧。”
“别处是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一碗闭门羹。
我气急,正想软的不行来硬的,却听得殷四在那厢开口,“掌柜的,这边有东西出手,可否劳驾看一眼?”
掌柜不耐烦地抬头,“什么东西呀?”话落见到殷四手里亮出来的东西,一张嘴竟是再也合不上了。我也忍不住顺他视线去看,心中暗道至于么,无非就是比寻常珍珠大了一些,不还是珍珠吗?
殷四微微一笑,重新将珠子收回掌心,“掌柜是内行人,这珠子要价二十不算多,就是不知掌柜是否拿得下主意?”
“你、你等等!”掌柜慌慌忙忙站起来,“请公子楼上稍等,我去去就来!”
上楼则是布置清幽的一个雅间,屋内燃香墙角置兰,进门一张木桌横放,上置透镜木尺各一,正对面一副端庄的隶书,写的是“品物阁”三字。
我和殷四坐下没多久,就有穿戴整齐的小童送了茶和点心来。
吃了块桂花糕,我仔细一想就觉出自己蠢来,季叶两家这档事怎么说都不光彩,家丑不可外扬,我一个局外人这么大喇喇地过来问,人家自然是能躲则躲,哪里有迎难而上的道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殷四比我多吃那几年饭看来没有白吃啊。
不过……
“二十两也不算多啊,一个掌柜怎么会拿不定主意?”
殷四正看着那副字若有所思,听到我的话转过头来,道,“是二十张千两银票。”
“……二万两?!”这下轮到我合不上嘴,“没想到玉蚌这么够义气!居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殷四瞥我一眼,续道,“二十算少的,”他重新拿出珍珠放在桌上,“这么大的正圆珠,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颗,市价至少五十。”
“那你怎么……”才要二十!
“否则怎么能让他急着去找季展修?”
估计殷四这时瞅我应该跟瞅笨蛋似的,但这没关系!我心中的小人已经对他五体投地无数次,没想到他殷四不仅杀妖一把好手,连心眼也比别人多长好几个啊!简直天赋异禀!
等了有半柱香的样子,楼下终于传来嘈杂人声,一个爽朗的男声难掩喜色,“……当真?那我倒要开开眼界了!唐兄,你也来,一起看看!”
听到那声“唐兄”,我嘴里的茶水一个不小心就喷了出来。
我都差点忘了,姑苏城这些名门子弟大多一衣带水,走得比我和王大福还要近——唐祁宁与这季展修,就是其中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