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友人拜托我去地府帮他看望一个人。
我走到忘川旁,那是一条一望无际的河,河水不深,甚至有点浅,但是有些死去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淌不过去的,因为他们心中有忘不掉的执念。能渡过忘川的人,就可以忘记前尘,重新投入轮回,重新开始。可是啊,有那么多人不愿意忘记,那些在忘川水中浸着的,都是些痴人。
我不想弄湿自己的罗袜,正寻思这里是否有船家,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吆喝声,一叶乌篷船随着忘川水而下。撑船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小麦色的脸上嵌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手腕上那串铃铛随着那船皋的摆动脆生生地作响。忘川水中的痴人们也被这声音吸引,向她望去。
她撑着船来到一个痴人面前,停下船与那痴人交谈。阴间的哀嚎声太吵,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那痴人表情从木然变得哀伤,又从哀伤变得激动,最后从激动变成坦然。
然后那船娘笑了,起身进了船舱,一会儿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那痴人也笑了,不怕烫似地一饮而尽。然后他们挥手告别,痴人踉跄地向忘川的另一边走去,而船娘撑着船划到另一个痴人身边停下攀谈。
身边的马面指着那个年轻的船娘对我说:“呶,那就是你要找的孟婆。”牛头朝船娘招招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和马面离开了。孟婆轻轻把船停在岸边,用她乌黑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遍,微笑着说:“姑娘可不像是想渡忘川的人。”我也友好地朝她笑笑:“我是来打听人的,牛头马面说孟婆你对这里的人很熟悉。”孟婆托着腮,眼睛转了转:“你且说来听听,我对这里的鬼倒是熟悉得很。”我略一斟酌,仔细地盯着她说:“孟婆可记得这地府是否有从九重天上贬下来的仙女?”孟婆听了突然大笑起来,仿佛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等她笑够了,拍拍我的肩膀说:“莫怪我失礼,这位姑娘真是说笑了,仙女要贬也是到凡间去,除非是动了情念贬在这里与天上的情郎永世不见,我在这阴间几千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可怜的人儿,恐怕帮不了你了。”
我谢过孟婆,她便划着船唱着我不懂的歌谣继续找那些痴人攀谈,给他们送去忘记前尘的孟婆汤。而我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等我到了友人处,他正在摆弄那些红线,并把有情人的红线紧紧系在一起。“她很好。”我说,友人嗯了一声。“只是她不记得你了”我又说。友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许久他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孟婆和月老,一个断了红尘,一个牵了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