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颖郡固城县牛家村
“醒醒吧。”马车不知道行了多远,浔可然早已在车里沉沉睡去,冷不丁被人摇醒,她尚有几分酣梦未觉,朦胧中睁开眼,却见眼前亮堂了起来,原来车已经停住了。车门处的毡帘被人揭开,赶车的汉子憨直道:“到地儿了,下车。”
“废话少说,快把小爷放了。不然,爷饶不了你!”浔可然低咒,她倒是想下去,问题是手脚都被绑着,坐起来都困难,怎么下车? 。
冰冷的声音低低的,让马车外面的人没来由的一颤。“哦,忘了还没给您松绑。”林铁牛抓抓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所有人都退后一步,朝他努努下巴,让他去放人。一脚跨上马车,钻进车里,他真的开始动手解着浔可然身上的绳子。
“你……”这人的行为让她愣了,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这人三十出头,一头蓬乱的头发用布条扎了起来,身上的布衣满是补丁,看上去颇为破旧,应该是穷苦人出身!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压下心中的不安,浔可然伸出手,抓住林铁牛的手臂,林铁牛赶紧扶着他的手,帮他站起来,这男人也太弱不禁风了,林铁牛不禁皱眉。
一下车,浔可然就看见一群和扶着她的男子同样破衣烂衫的百姓。平静地回视着众人聚集在身上的视线,她微微抬起头,冰眸一一扫视众人,人群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她本以为,会劫持人质的,终归不会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是眼前的却是一群看上去无比憨厚的村民。
微微安下心来,浔可然问道:“我和你们素不相识,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
“公子,绑了您,是我们不对,但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求您帮帮我们。”一旁的林铁牛恳求道。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人群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走到浔可然面前,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这位公子,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老汉只想让小女和您结个亲”。
逼婚?!什么跟什么嘛?浔可然气的掉头要走,她不愿再理会这些想法有问题的村民。
才刚转身,一名妇人拉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奔到她眼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少女也在旁边掩面抽泣。破旧的衣袖,擦了擦混浊不清的眼睛,妇人哽咽道:“公子莫怪,我们知道这么做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们也是逼不得已。邓家堡堡主要给他娘做冥寿,在村里抓未婚女子陪葬。可怜我夫妻年过半百,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公子权当做善事救救我们吧。”
浔可然一惊,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跪拜。侧身避开,声音有些冷漠,心中却有所动容。“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强行掳人,都是犯法的,这样只会给你们惹上麻烦!”
“掳人是我的主意,”林铁牛挺直身子,无谓道:“如果能用我这条贱命换翠儿一命,我也心甘情愿。”
“哥!”跪在地上的少女一听林铁牛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见女儿哭得伤心,妇人不由得陪着哭了起来。
“儿子……”老汉看着林铁牛,却只是叹气摇头。
“公子爷救救他们吧,求您做做好事,答应吧……”原本安静的村民纷纷激动地跟着叫了起来,甚至还有跟着一起哭天抹泪的。
“闭嘴!”清冷的女声乍然响起,村民们立刻闭了嘴,一双双满怀期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浔可然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三人,无奈叹道:“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只是……”跺了跺脚,她一伸手扯开头上固定发丝的月白色发带,散开一肩长发。“我也是女的。”
林大娘一听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幸亏林铁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娘,您没事吧?”
林大娘哭号着:“老天爷,你这是要我们全家的命吗?你咋就不睁睁眼呢?这可让我怎么活……”她越哭越大声,几乎瘫倒在地。
“别哭了,嚎丧呐!”林老汉大喝一声,颓废的蹲坐在地上,憨厚的脸上全是无奈认命的表情。
“咳咳,”浔可然重重地咳了两声,看向林铁牛,问道:“为什么不报官?”
“公子……不,姑娘有所不知,”林铁牛哼道:“邓家堡是临颖郡一霸,连县老爷都惧他三分,更何况我们小老百姓了。”
果然,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浔可然看着众人,说道:“为什么不去找开封府的包大人?”他不是包青天嘛!
“咋没去,”林老汉叹气道:“可去的人还没出村,就被县衙门的捕快给撵回来了,还说若是再敢进城就是暴民,要抓去坐牢的。”
林铁牛在一旁更是恨得咬牙,“狗县官定是收了邓家堡的好处。”
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处境,浔可然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个封建体制下权力的重要和霸道。“你们把我送回悦来客栈,我带你们去见包大人。”
“包大人?”
“你能让我们见到包大人?”
“包大人来了吗?”
……
大家七嘴八舌,似乎不太相信。
“你们听我说……”浔可然话没说完,却见人群忽然骚乱起来。原来,邓家堡的护法张华带着一众家将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奉堡主之命,带牛家村林翠儿为老夫人殉葬,人在哪儿?现在就跟我走。”
没等林家四口有所反应,浔可然已看不过眼,先开了口:“你们竟然让活人殉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你就是林翠儿?”张华上下打量着浔可然,“好大的胆子,来呀,带走!”
话音未落,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已经架住浔可然就要带走。
“我……”浔可然一边挣扎,一边叫着。她本想说自己不是, 但转念一想,如果她不承认自己是林翠儿,那真正的林翠儿就会被带走殉葬,她们一家也就跟着毁了。而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反正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伤心,倒不如成全了他们。她承认,她是被这些善良老实的人们感动了。于是,清冽的声音再次想起:“我是林翠儿,你们放手,我跟你们走。”
冷列的眼神让人心颤,几名大汉下意识的放了手,浔可然掸掸衣袖朝前走去。
张华一愣,这女子果然胆子够大。手一挥,吩咐道:“走!”
“姑娘……姑娘!”林老汉在林铁牛的搀扶下踉跄着向前追去,“等等……等一下!”
浔可然回头,眼角擒着一滴带笑的泪。“我走了,您保重。”
林老汉扑倒在地,嚎啕痛哭。“姑娘,你是上天派来救我们全家的,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一阵风吹过,月白色的发带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