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嫁给姬幽之后，妁妤从未笑过。

即使是面对他的欢好，或是他带来的珍宝，似乎一切都不能让她动容半分。

即使是姬幽毫无保留的对她满满的爱意，她也从未有过一丝的神色改变。

她真的像个木偶。

可姬幽爱她，从那天洞房之后开始。

他面对各怀鬼胎的满朝文武，可以冷酷无情地痛斥杀戮；可他对后宫孤寂赏月的她，满腔怒气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于是，他变得越来越残暴，以发泄对于她如此冷漠的怒火。

可同时，他也为她寻来天下罕见的奇珍异宝。

琉璃灯，青鸾翎，火凤冠……

甚至耗了三年，为她用百鸟最为华美的羽毛制成了一件镶玉凰羽裙。

她终是没有笑过，可她眼里浓浓的惊喜却让他更加振奋。

她一步一步，把他由一名明主，引导至一名，不折不扣的昏君。

于是姬幽一面在朝中残暴地施政杀人，一面又堆起满脸的笑容，辗转在穿着镶玉凰羽裙的她的左右。

大周之内，民不聊生。

北方匈奴逞凶，西面夷蛮入侵。

他的天下，正从他手里，被他一点一点地舍弃。

“王上，为我燃起烽火，逗弄那些愚笨的诸侯，如何？”

一日欢好之时，她突然对着喘息的他说道。

他一愣，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惘然，随即把头深埋入她胸前那白哲的汹涌，大笑着回道。

“爱妃愿如此而为，孤，自然答应。”

于是他不顾卫无伤三番五次的阻拦，毅然决然地燃起了烽火台。

“姬幽！”卫无伤怒火冲天，甚至忘了喊他大王，“你是被那女人迷昏了头吗？如今诸侯异心已重，如此施为，会让他们彻底反叛的！”

姬幽回头看他，却出奇地没有怪他口出不敬。

望着满天烽火，他突然喃喃说道。

“你真以为，孤那么傻么？”

妁妤被接上烽火台的那一刻，望着满天狼烟，她终是没能掩藏住她浓浓的惊骇。

她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很快地流下了两行清亮的泪水，随即便被烽火一波一波的炙热所烘干。

“爱妃，你看见没，孤把这烽火台，点燃了！”

姬幽看着她眼角的泪水不断涌出，却是欣慰地笑了。

原来，你还是在意孤的。

姬幽看着远方率军来临的各个诸侯，突然闭上了眼睛。

“无伤，孤的天下，从此，便靠你来守护了。”

卫无伤看着他，突然重重地跪了下去。

而诸侯们夹杂着怒气的声音，终于是冲天而起，盖过了烽烟满天。

姬幽没有注意他们。

他正凝望着妁妤。

而妁妤，也凝望着他。

一旁的卫无伤，已是下去率周军震慑众位诸侯，诸侯们异心早生，如今烽烟燃起，预示大周有难，他们自然不会真的领着各自的大军前来相救，这也是卫无伤能够震慑住他们的原因。

诸侯看着卫无伤冷厉的模样，也知道今日定然是无法成功反叛，只好悻悻地退去。

他们的军队渐渐退去，在大地上扬起了无数的灰尘，周王都外的烽火台，只剩下满天的烽烟渐渐化为乌有，消散于空中。

姬幽没有怪罪于妁妤，他站在烽火台顶，眺望着不远处的大周国都，百姓疾苦，四处怨声载道。

他想，这便是他治理的天下。

诸侯们如今也正在准备兵马，大周内部人心不齐，也是岌岌可危。

他想，这便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望着远处的妁妤。

是他先负的她。

他想，这便是他的因果报应。

于是他恢复了多年前的淡然，只是静静地，准备好接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