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和曹操的对峙转眼已经到了初冬时节,原本以为很短的时间就能攻破官渡大营的袁绍,万没想到这一打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哪怕他亲自领军叫阵,如何辱骂曹操,皆无法诱使他出营与其对决。渐渐的,袁绍焦虑起来,想到当初出征的时候信誓旦旦说一举可破敌,脸皮就有些发紧。
而林凡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呆在后军,整天无所事事的喝酒,赏月,哪怕袁绍相召都被他拒绝了。
“臣助胜于主公,却害死老父,险些让传承许久的林家在我手中消亡,凡愧对祖宗,愧对养育我长大的父亲,更愧对自己,心已乱,已经谋不得任何事情了。”袁绍捧着林凡的回书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得恨恨的将书信扔到一旁。
偶然间,袁绍又想到了他昔日的左膀右臂——沮授,不过沮授的回复更加让袁绍恼怒,因为沮授没有为他出任何计策,而是直接劝袁绍回军。理由是官渡久攻不下,全军士气低迷,将士疲敝,这种时候强攻曹操,很容易被他抓住错误。
这种建议袁绍怎么可能去听,直接将布锦扔到一边,心中别提多憋屈了,只有派人将郭图叫来商议对策。
前一阵子郭图献计挖掘地道进攻,结果很快被曹操识破,并且挖掘长堑以对抗,袁绍自然白费功夫。而这会刚刚赶来的郭图继续献策,说是要推土筑山,并且在山上多建高橹,利用破临河营寨的方法,来对付官渡大营。
袁绍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再加上现在已经快要入冬,天气转凉,没有准备长期战争的袁绍,对于过冬物资的准备并不是很充分,幸好北方人比较耐寒,可如果再过两个月,那就不妙了,他袁绍想不撤军都不行。
十多日后,土山堆成,袁绍开始派遣工匠构筑楼橹,用箭矢俯射曹操大营。袁绍以为得逞,可没过多久,曹操的营地一夜之间空出许多,并且在空地上布置了很多体型巨大的投石车。
袁绍对此不屑一顾,以投石车的距离来算,根本够不着土山,更何况上面的楼橹。就在袁绍和身边将士说笑的时候,耳边猛然响起的炸雷声,吓得袁绍差点掉下了马去,其他胆小一些的士卒,更是直接摔到在地上,惊慌的四处巡视,企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这白天竟然打起了雷来?”袁绍强按下心中的惶恐,可当他再度望向营地前方不远处的土山时,手中的兜帽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发觉,因为土山上的楼橹倒塌了两栋。
“轰——”霹雳声再度传来,这一次袁绍看得真切,这霹雳声是曹操大营内,那些投石车发出的,这些投石车抛出的巨石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就落在了土山左近,有的甚至直接砸在楼橹上,顿时木质的楼橹直接倒塌下来。
“这是投石车?”袁绍几乎抓狂了,他指着曹操大营里的投石车吼道:“这东西哪里来的?如果再向前推进几百步,岂不是能砸到我们的营寨吗!”袁绍的话自然没人能够回答他,因为他的将士们,都还未在这种震撼下回过神来。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推土筑楼失败了,他袁绍恨啊,当初就不该见曹操低声下气的,一时心软就将李典和曹纯的尸体还回去,最起码现在他不爽了,还能在曹操面前耀武扬威,气气他不是。
这回倒好,指望郭图出计,就算不能破曹操,也不让他安生,结果自己倒是被气个够呛,十多天的辛苦就这么付诸流水了。袁绍拔出腰中的思召剑,心中发狠道: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来破曹操,什么奇谋诡计,在自己大军威压之下,不都是灰灰!
“传我将令!擂鼓!进军!”
……
且不提袁绍在士气低迷之时发疯要强攻,林凡在后军之中过得是潇洒自在,每天宿醉也没有人管他,当然也没人敢管他。总之天亮后,来回搜寻敌踪的哨兵,指不定就会在哪出土坡、树林中看见关岚背着烂醉如泥的林凡回营。
林凡的颓废让许多人拍手称快,因为他崛起的实在太快了,根基不稳的他在袁绍内部,可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敌视林凡。至于关岚,他的心中依旧毫无怨言,他相信林凡一定会走出阴影,如果问关岚原因的话,他会不犹豫的告诉你:“因为他相信的人是林凡,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
河北邺城,两个袁绍军中重臣,也是袁绍当初依为臂膀的两个人物,如今只得在这园中相坐对饮。他们的梦,他们的坚持,早已经在袁绍弃如敝屣的一刻,倾塌了。
一个不在是翼州别驾,一个不在是监军,他们不过是两个鬓角花白,身形有些弯曲的年老之人而已。
身穿灰布麻衣的沮授,将已经温好的美酒为田丰满上,此时的田丰早已经不复当年的容颜,仅仅数月的功夫,就像是老了十年一般。腿脚都有些不灵便的他,坐在庭院中,也要盖上毛毯,否则的话双腿酸痛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沮授轻轻品了一口酒,吃了一口桌上的小菜,闭目品尝了一会后,才说道:“元皓兄,你我二人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小聚过了,自从投奔主公以来,你每日每夜都埋在书案上,那种勤奋的劲头,可是连我也自叹不如啊。”
田丰不像以往那般落寞,他的表情更多的是淡然,名声官禄都不是他所看重的,既然一切都可以看得轻了,那么田丰又有什么放不下的。“真是好酒,难怪这林承平终日以来都要醉在其中。”
林凡的事情他们二人自然知晓,彼此的心情也舒缓不少,因为林凡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无情无义,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里面的心酸与血泪,有几个是能知晓的。
“想当年,你我初在韩翼州麾下效力的时候,还是正值风华少年,韩翼州虽然性子小了些,不过却是一代贤君,治下在元皓与韩翼州的努力下,倒也算得上是清平了。”
沮授的话让田丰回想起了当年,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今日却只能喟然一叹。昔日他和沮授归附袁绍的时候,有人称赞两人明时节,也有人称赞君臣相和,可如今到了这般地步,那些称赞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时也,命也,前些日子主公与我写信,问我破曹操计策,可他心神以乱,身边都是郭图这种阿谀之人。荀谌虽有谋略,可他的家族和身份,主公很难信任他啊。”
田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公与,那你说,张俊义带兵围河东郡,这已经数月之久,是未传捷报,可也未传败事,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奇怪?”沮授冷笑一声,手中的酒樽被他重重放回石桌上,飞溅的酒水洒在沮授衣襟上,也没发觉。“这个张俊义哪里是奇怪,我看他分明是居心叵测,若我来看,他说不定已经投靠了那刘玄德。”
“这……怎么说!”田丰难以置信的问道。
“张颌麾下的关羽张飞,本来就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如今却是张颌的副将,这就是最大的疑点,莫非元皓以为这两人,会真心为主公效力吗?再者说,张颌留在河东是林凡所推荐,目的是为了让张颌呼应中军,让曹操首尾不能相顾。计确实是好计,哪怕我当时在场,也要拍手称赞,可结果如何?这个张颌百般推诿,言河东三面环山,地势险恶。且道,大阳更是傍山而建,我见这张俊义,攻下也不过短短十数天的功夫。这些问题,张俊义不是变节,那还有什么!”
“张颌手握重兵,乃是主公麾下一员大将之才,比之颜良、文丑这等匹夫不知强了多少,如果投效了刘备,这后果也太严重了。”
“哎——”沮授仅仅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田丰,这些事情他心里都有数,可袁绍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他的话。再多说的话,恐怕就要被袁绍直接关在家中,没有这样的自由了。”
“那么公与,你说审正南是否也背叛了主公。”
“审正南?背叛?”沮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表面大忠,实则大奸之人,谁又能看得透人心二字。”
由于是秋末冬初,树上的叶子早已经凋零殆尽,沮授看着满地的残叶有些失神,良久才重重的饮了一口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花谢花开……这世上哪里有长青之花,不败之事,昔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喊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为儒家所不齿,但事实正是如此。也罢……也罢……”
田丰和沮授在小园中空自惆怅,原本应该宿醉的林凡却忽然间睁开眼睛,他的双眼虽然通红,却格外有神。“关岚,速去通知杨怀,我们的计划,可以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