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是一个卑微的词儿,意味着被动,几乎是被牵着走的那一方。彼时,田柾国尚年轻,不明白他一直以来所处的地位,所盼望的事物所求是何等被动。眼前的小点渐清楚,是个很白的男人,他个子中等才会让田柾国会错以为是方米。他内心小小沮丧了下,低头看短信,还在心里想自己是否要买副眼镜去戴。不一会儿,视线里是双微站定的皮鞋,油光泛黑。田柾国抬头,几乎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张叫他印象深刻的脸。他皮肤苍白,瞳孔黑如打翻了的墨,唇角稍勾了笑。不知是夜更深,还是他的眸更深,竟让田柾国徒生出寒意。被他打量的几秒内,田柾国的心如擂鼓,大气未敢出半分。“你……”他启唇,嘴边还有捉摸不透的笑,声音很低仿佛要坠到海底几万里去。微顿后,是不可置否的肯定问句:“你就是田柾国?”“我?”他惧了半刻,差点以为自己是误入冥府之路,才疑惑起来。后知后觉想到是问他,看这人是陌生的,不免警惕。
“你是谁?”“记住了,我叫闵玧其。”男人对他的态度觉得好笑,唇边笑意更甚,说这话时,语气里带有不可忽视的狂张。“这么说你肯定不熟悉,不过我要说我是方米同父异母的哥哥,你肯定就有概念了。”田柾国几乎是听完就立刻否定了,他揣手机进兜里,就着冷风笑出声,觉得无比离奇。而后想到那三千万与方米的种种,笑容又冻在脸上。“你……”田柾国一阵恍惚后开口:“你真是她哥哥吗?”“还能有假?”他回答的语气很微妙,唇畔笑意褪去,抿成条线。接着黑黝黝的眸望向田柾国:“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她的,是来找你的。”田柾国心下一沉:“找我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你知道么我妹妹要回她在莫城的家了。听说她走之前取了三千万给一个人,这个人对她来说肯定很重要。”闵玧其打断他,说了这么一段话。末了,目光审视:“我打听过你,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我都知道。”田柾国原本是冷的,这话一出口,热直窜脑门,叫他后背也跟着冒热气,细胞叫嚣着逃,步子却黏地,整个人仿佛是进了油锅里。
他几乎是立刻脑中就翻滚起那不堪的记忆,暴雨里的青草味,鞋跟怎么也刷不净的污渍,还有后巷的哭喊。哭声里还夹杂着名字,断断续续,直到喊不出声音。
那样不堪的场景发生在距他以前旧家五百米处的后巷,他那时八岁,善恶是非均未分明。只记得好奇心重,嗅着青草味撑着把小黄伞去寻觅声音。
他已经不愿去回想那天了,所有的肮脏不会过去,暴雨雷电只是冲刷不必要的东西,没将他的痛苦给一并冲去,而是让他成为暴雨里的雏鸟。“你想干嘛?”田柾国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深呼一口气,手指紧揪内兜的棉絮,面色苍白,就算紧张到极点,面上还是尽充敌意,强装镇定。
“想让我还那笔钱当然可以,不过你也知道以现在的我根本无力偿还。就算你把事情抖落出去,我也还不起。”闵玧其是很享受他这副死到临头的倔样儿,可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去再做些什么。路灯的光线昏暗腥黄,将田柾国眉骨凹出雕塑般的光影。虽然皮肉柔软,年轻无知,可他眸里的暗戾是藏不了的。面前这小子绝非最优秀,可他的条件是得天独厚的。闵玧其看得很清,不然他也不会特跑一趟来找。“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摆脱掉关于这儿的一切,还有优渥的环境。”闵玧其缓缓道:“条件是你要跟我去莫城五年,这五年里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