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睡不着，他躺在床上，视线可以望到侧边窗映进的光。就这么睁着眼睛，熬过半小时，听时间在数字旁溜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他最期待的对门的开门声始终没有响起。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田柾国无声地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被褥里的身体很热，他暖了很久很久，可无论如何都暖不热他的心。
他好想方米回来啊，真的好想。
他闭上眼睛，忍不住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手上的温度似乎还残存着。
还记得第一次见方米是在高一晚自习的巷子里，那时她搬来不到一个月，两人没打过照面，可她认识他。
田柾国清楚地记得自己揪着书包带，出于无聊仰头乱看，黑天里横出刀月，月末尖细瘦，说不出的怜惜。寒风顺势灌进他空荡荡的衣领里，猛地打了个冷颤。
“上学这么辛苦呀。”
他低头，方米如这月直撞入视线，她眼睛微弯，半脸埋进围巾。接着无视他的怔愣，抬手将自己买来的包子丢来，声音畅快，带着丝丝温暖，驱散些许冬夜寒意。
“热乎的包子给你暖暖胃，邻居弟弟。”
包子隔薄薄塑料袋直烫他的手心，很快就将他冰冷的手心捂热，甚至还热得发疼。那是他如此怀念的，久违的被人眷顾的感觉。
田柾国从回忆里翻来覆去，手指摩挲着手心。少年心装有人，嘴上不说挽留，心头刻千万想念。
他想到那庞大到不可及的数字，心里仿徨袭来。要怎么还呢？三千万不是个小数字，岂是他这样小人物能还得起的？他还担心方米，这笔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
原本是想好的，等方米回来就问清楚，避免隐患。可他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家，发的短信是会晚点。晚点在田柾国的眼里是几分钟，可他分明等了几个小时。
不行。田柾国想，总要做点什么。他下床穿好衣服，出了门。天气回温，尽管稍微寒气，也不觉得冷。
十二点的夜，巷子亮起依稀几颗灯。田柾国握着手机，在输入框输入文字。
“方米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显示未读。田柾国等了会还是如此，背影显得有些沮丧。他手揣在兜里，眼睛看向巷子头，一片渺茫。
等待对他来说是种煎熬，从小到大，希望着的等着母亲归家，到最后落空。在漫长到无望的等待里，他的无措孤独化为麻木习惯。没想到，如今又是另种心情。
仿佛心脏叫小蚂蚁在撕咬着，麻麻的，带有微微的期待，路尽头会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光是这么想，心情就小小的雀跃。
心里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她会回来的。
如果不回来怎么办？田柾国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他默默想，如果方米不回来，那他会去找她的。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讯息。
“马上就回来了。”
“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难道不上学的么。”
田柾国放下手机，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影，缓缓移动。他眯起眼睛，抵着舌尖，抑制住傻笑，自言自语。
“我在等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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