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乱方米的生活,她偶尔空下来的时候会想那男人的话是真是假。
她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有记忆以来,虽然母亲笨手笨脚的,但从未抱怨一句,只是努力工作,养活她们母女俩。谈起她爸也毫不避讳,说俩人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又不忍心抛下孩子,就只好带着走了。
所以方米还是怀疑的,她母亲干嘛放着荣华富贵不享,非要逃到小城里受苦呢。
那人多数是骗子。
到了中午,方米就着盒饭吃。时间很紧,她干得是杂活,永远闲不下来。
面馆的地板还得拖一遍,不然客人来了又要皱眉。这么想着,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就这么忙到了晚上八点,她把筷子涮干净,放进篮里,跟老板招呼一声就脱下围裙走出面馆。
月初的月亮尖尖儿的,星子跟小碎钻似的亮,晚上温度还是很低的,方米裹紧了薄棉衣,将脸缩进脖子里,就这么一个动作,就瞄到了对面站在电线杆子下的男人。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执着,这年头,骗子都不好当了。
她没理接着往家走,倒要看看这人要做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方米后悔今早出门应该戴着围巾的,晚上的风刺骨,跟刀一样,剜得皮肤疼。
出租屋离面馆不远,甚至连最热闹的步行街都不用过,往小路摸黑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可她今天没干走,毕竟后边跟着人。
特地挑了最热闹的步行街走,她把手叉兜里。
此时街上亮起各色的牌儿,红的绿的粉的紫的,不时有小贩举着喇叭吆喝。打折促销的棉袄,过季降价的水果,这些统统入不了方米的耳。
她想起去年年末,手头拘谨地连苹果都不舍得买,还是邻居家的孩子送了她几个橘子,说是过节。
方米的背挺的很直,她风风火火,像个刺猬似的,满身是刺,一点亏都吃不得。
但在此时熙熙攘攘的街道,她的背影很是落寞,宛如浮萍悬浮不定地飘在满是人的浪潮中,怕是一个不留神就被打湿了。
一个不留意,她就把男人甩在身后,自己快步走回家。
说是家,倒不如说是个鸟巢,只够睡觉。
这地段便宜,住的人鱼龙混杂,隔音也差,房子的墙常年散发着一股异味。她开了锁,一躺进床,疲惫了一天的筋骨才有些许轻松。
太累了,她想,无论怎么做都一样,她那贫穷的人生,足足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男人还是没有死心,连续一个月都在面馆蹲着,从各种不愉快的聊天中,方米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但,回不回去是她自己的意愿。
说到底,方米还是恨,她恨关于闵家的一切。
有人说,恨和爱在某种程度上是想通的,她爱她母亲正如闵家一样深切。
时间一转到了三月,妇女家那天方米特地休了一上午的假,她从花店买了朵康乃馨。
这天微阴,半路上有细雨降下。
她走到墓园,泥土有微微的湿意,小风刮歪了雨,几滴落进方米的眼里。接着她在墓前停下,蹲着用手摩挲着放着的菊花。
金泰亨心思缜密,这花估计是他带的。
一柄伞落下来,让方米眼前的景黯了下来。
金泰亨“我给你买了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本来要去店里找你。”
方米“别收买我,金泰亨。”
金泰亨“今天妇女节,应该的。”
他蹲下来,将方米的康乃馨放到墓前,葱节般的手指衬得康乃馨粉嫩粉嫩的。
金泰亨“方女士走后,我知道你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很抱歉来得这么晚。我想你母亲肯定也是想让你回去的。”
方米“回去?”
方米【冷哼一声】
方米“会那个抛下我们的闵家?”
方米“若你真的感到抱歉,早就该来了,在我因为我妈安葬而手足无措的时候,在我因为付不起学费而辍学的时候,那么多的时间里,明明都可以来的。”
方米“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的,只在乎利益,守着那些家产看得比自己的家人还重要。”
方米“你觉得我还会跟你走吗?”
金泰亨哑然,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方米是一个异数,如今她终于被逼得袒露心声。
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而是识趣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