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

智叟平日里性子急惯了，这会儿心慌意乱，更没时间多想，沿着路寻了过去。他一直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最后失了方向，迷了路，跑到了一座野山上。

智叟停下脚步，听到了一声狼嚎。他喘了口气，稍犹豫一会儿，揣着不知从哪攒来的勇气，边喊着愚公的名字边朝上坡冲去。

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而他的腿终于知道了疲倦，一个不稳绊到了石头，他眼前一黑，沿着山坡滚了下去。这一块斜坡陡峭得很，老天又不眷顾，足足滚了七八米，才止住。

智叟从黑暗里挣扎出来，此时活动四肢，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血迹隐隐可见。但也以此确定了自己没有残废，只是使不上劲。他躺在地上松了口气，觉得等气力恢复了再起来，耽误些时候也不至于死在这荒山野岭上。

过了会儿，他滴到了几滴水，脸上有些痒，睁眼看，是下雨了。

他仰头咒骂了几句，却只得盼着雨快些停。

智叟自认除了小时候偷过领居家一个南瓜让别人背锅外就没做过什么万分缺德的事，实在想不明白老头为什么跟他这么对着干。旧账也不用拖上这么久一起翻出来算吧？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智叟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泥水黏糊糊的，把他和大地粘在一块儿，这回连手也举不起来了。他的身子愈发沉重，困意也一点点爬上来。

真要死在这儿了吗？死后也会这么冷吗？我爹娘怎么办呢？还有赵光凌……他在哪，他会……来找我吗？背一具尸体回去，我爹娘会怪罪他的吧？老死不相往来？

哦，我不能死。他最后对自己说。

我不能死，因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还在这世上。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突然间，雨似乎停了，因为再没有雨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又似乎从来没停过，因为他还能听到雨声。他知道还没有死，他还有思想，还能闻到……那股檀香。那是他熟悉的，心念的，每一天都在陪伴着他的气味。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睁眼，没有力气分辨真假。是梦，是尘世，是什么都好，只要……还能见到他。

一双手为他驱散了冰寒，送来暖意，让他渐渐舒心。以及在半梦中，有什么附上了他的唇，把湿热渡进来，有意无意间与他的舌尖交缠，温暖之余，还有些甜。可惜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他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身上已经不冷了。他扭头，与愚公对上了视线。愚公缩回手，覆盖在智叟右手上的温热顷刻间消散了。

“醒了？你做噩梦，一直抓着我手不放。”愚公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智叟一愣，对上他的眼睛有些心虚，忙撇过头，藏起奇怪的心思。

“你去那山头做什么？”愚公问，“那种地方，荒无人烟，万一我没去那，万一我没找到你，万一……”万一你真的没回来，你让我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智叟慌慌张避开愚公的手。

愚公神色黯淡了几分，缩回了手，“什么时候？”

智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没办法，他根本不敢看他，于是便一直扭着头，默不作声。

愚公惨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