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1

愚公（赵光凌）&智叟（杨子栴）

纯属虚构，仅供自娱自乐，未经授权禁止修改/转载。

“你听说了吗？愚公要移山啦！”

“欸？移山？移的是什么山？”

“阻了路的太行和王屋！”

“啊！那可是两座大山！”

“山大又怎样？古有盘古开天辟地造化万物，今有愚公移山造福后代，岂不美谈？ 明日就动工啦，一起去帮忙吧！”

“好啊，大家一起忙活！咱齐心协力，怎会连区区两座大山都移不走？”

智叟正坐在院里头悠哉悠哉地品茶，听到自家俩儿子的对话，一口茶咽下去，险些给呛着。他顿时忘了自己年老体衰，一下从藤椅上蹦起来，指着虚掩的门吼道：“你们俩臭小子，赶紧下地干活去，做什么白日梦？！”

“这就去着！”臭小子们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家跟愚公似乎有深仇大恨的爹，忙扛起锄头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移山？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倒要看看，那愚公能移得动什么山！

“嘿哟……”他扶着一不留心又闪了的老腰，慢吞吞地走回屋披上棉衣又出了家门，往北边去了。

智叟在愚公家门口守了一刻钟，也没见到个人影儿。他死也不愿拉下脸面，踏足这个六十多年没来的，早已改头换面的地方。于是便与趴在院墙边晒太阳的土狗大眼瞪小眼，瞪了又一刻钟，直到那狗闭上眼睛，再也不想跟这个糟老头子计较。

他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边念叨着“岂有此理”边沿来路返回，决定再也不来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了。可到底是人老喽，步子迈不大，跨了十来步也颇似在原地踏步。嗬，于是他不负众望地被叫住了。

“子栴？”

闻声，他收拾了一下表情，挺直腰板，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看向他想方设法想偶遇到的人。

那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木头拐杖，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依旧很有精神气。这就是智叟家儿子提到的、在他看来异想天开、要移山的愚公。

愚公，愚公，却是“大智若愚”的“愚”。而自己呢？虽人赠一个“智”字，也不知道在背地里被说成是有多不堪的糟老头子。哼，也罢，谁还不会老呢？

他认命了。

可自己过得畅快了，还管旁人说什做甚？

愚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激动，看到智叟活生生地站在眼前，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忙空出手揉揉眼，把眼睁得更大了些，想看个真切。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子…子栴？你怎么来啦？”

智叟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了愚公一眼，驳道：“这么宽敞一条路摆在眼前，我还走不得么？”

愚公无以为应。

智叟说完，又不知该怎么收场，继而说明意图。柔下声相劝，觉得自己凭什么要低愚公一等，做不到。于是便连语气都没转换一下，讽刺道：“听说你老要搬山？一把老骨头，带头折腾个什么劲儿？怕阎王爷找不着理由拖你下去？”

这么说着，他自己倒有些急了，几次因为连着说了一大串没换气而险些破音，“搬山搬山，你连一棵草木都除不了！况且，咳咳，况且那一车车土石能凭空消失吗？移了山移到哪儿去，你想过吗？难不成送去给精卫填海吗？”

愚公从他的话中读出了另一些情绪，于是也不恼怒，暗自喜了会儿，又无奈地摇头道：“你怎……还是如此顽固？即使哪天我……我不在了，你不也看到了吗，乡亲们都在帮忙，子子孙孙无穷匮，为何要怕平不了山？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总会有那么一天，不再惩山北之塞，不再苦出入之迂。

“你……你真是老糊涂！”智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是火上浇油，手指伸出去半天也没个地方好指，气不打一处出，于是甩手就走。

他听见身后愚公的喃喃，顺着风传来，渐行渐轻，最后消散在晴空流云下，却久久萦绕于耳畔。

“我碌其生，修安乐，到头来，竟没什么像样的能给后辈留下。人终有一死啊，可是……”

智叟脚下一顿，拳头紧了紧，就又义无反顾地沿着山路走下去。

“咯吱”一声，智叟盼了一下午都没盼到的门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老妇女，也是头发花白。她步子蹒跚着走到愚公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气呼呼地远去的智叟，直到他走到了看不见的山那头。

这是愚公的妻，名叫阿兰。

阿兰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为了你好，只是拉不下面子来。”阿兰年轻时听说愚公和智叟情同手足，可她出嫁后，却根本没见着什么手足情深，想来是因为什么事闹翻了吧。而度过这几十个年头，她却渐渐明白了。

可这事，怎么好跟愚公说呢？他知道吗？

“阿兰，我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阿兰正想扶他进屋，听到这话，伸在空中的双手竟一时无措。

岂止是老糊涂，年轻时也糊涂。他能知道什么啊？

思量片刻，阿兰才扯出一个笑，接过他的手臂，互相搀扶着跨过门槛。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迎娶她时那样，从没有见过面的俩人相互搀着，看似亲密，实则生分。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愚公有些讶异，在看到阿兰一脸坦然后，更是神色复杂。

沉默半晌，他仰头望了望已晚的天色，吃力地张开嘴，扯着已沙哑了的嗓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