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顺德,她察觉到木槿的视线,生硬地闪躲着眼神,尽量不与她对视。
朴木槿“不如今天一起回去吧。”
她显然是惊住了,藏不住话的脸上闪着讶异之色,瞪圆了的双目犹疑地对上木槿的视线。
朴顺德“一…一起?”
直到木槿再次肯定地点头,顺德才渐渐收起惊讶的神色,简短地应了声好后,再次陷入不自在的沉默。
回去的路上,木槿知趣地跟在顺德后面,也没有主动搭话,气氛虽然沉闷,却比刚才在茶馆中轻松了许多。
两人走在一条窄小的近路上,一身劲装的顺德步履矫健,相比之下,提着裙摆的木槿就显得慢了不少。木槿没说什么,只是加快步伐跟上顺德,二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却又始终保持着这样的间距。
木槿与顺德虽为姐妹,却鲜少见面,二人关系实在生分,甚至还有一些“误会”,这也是顺德在面对木槿时格外寡言的原因之三。
七岁那年,也是木槿被朴修敬收养的第二个年头,她初来松岳,稍年长的顺德主动担起照看她的责任。顺德率直单纯,心直口快,她看不惯宫里小姐公子娇生惯养的做派,同样的,那些人也瞧不上顺德拙朴粗俗的模样。
看不顺眼的双方终于有一天动手打了起来,顺德虽会些皮毛武功,却双拳难敌四手,更是无暇顾及木槿。混乱之中,木槿被推入池塘中,之后她便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几天才退,而顺德也因为莽撞冲动被朴修敬训斥了一顿,差点跪了祠堂。
木槿病好之后却不记得往事了,没过多久,朴修敬就带着顺德远赴战场,而她则被留在了松岳,她们便没有再见过一面,又或者说,是顺德不愿意见她,其中原因,是胆怯愧疚还是埋怨责备,木槿不得而知。
只是她与朴顺德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纸墙,双方能够隐隐地看见彼此,但它却仍是一面隔阂的墙。
〈朴将军府〉
对于姐妹俩的同时出现,朴修敬短暂的惊讶了片刻,便喜上眉梢地大笑起来,立马招呼着二人进来叙旧。
朴守卿“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这刚得了一坛剑南烧春!好不容易一家团圆,今天不醉不归啊!”
许久未见父亲,木槿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尽管自己酒量一般,也是信誓旦旦地爽快应下,惹得朴修敬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如洪钟一般传开。
朴守卿“好好,不愧是我朴修敬的女儿!”
顺德嫌弃又无奈地看了眼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朴将军,开口说道。
朴顺德“我去厨房帮忙。”
随后快步离开。
木槿见顺德离开,与朴修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无奈。
朴守卿“顺德这丫头就是这种性子,你多担待,别往心里去。”
朴修敬过来拍了拍木槿的肩膀,木槿只是会心一笑,并不作声。二人就势坐在庭院里的圆桌旁,父女久别重逢,相问候、话家常。
朴木槿“爹,你们这次回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过了几天就回去吧?”
前两年战事纷扰,她与家人总难团聚,好不容易盼到他们回京,木槿自然不想要这次相聚只是短暂的停留。
朴修敬闻言,一只手捋着胡须,神情依然开朗,回答道。
朴守卿“陛下的心思难猜,谁又说得准?不过只要边境太平一日,我在松岳就可以多留一日。”
听朴修敬的意思,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会在松岳长住一段时日了,木槿也跟着放下心来。
两人又聊了些边境、皇宫生活的日常,木槿想要询问自己被收养前的身世,却迟迟不知如何说起。
正当她犹疑开口之时,朴修敬却忽然一拍大腿,急匆匆地说道。
朴守卿“差点忘了,今晚还有个人要来呢,你快去厨房看看,让顺德多备些酒菜。”
木槿怔愣却顺从地起身,来不及多嘴问一句谁要来,就被朴修敬催促着赶去厨房。
厨房里只有顺德和一个厨子,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备菜切肉,一个烧饭炒菜。木槿鲜少进过厨房,如今半个身子探进来,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布置。
朴木槿“爹说晚上还有人来,嘱咐我们多备些酒菜。”
正挥舞着菜刀的顺德顿了一下。
朴顺德“我知道了。”
她将一块生牛肉几刀剁开,才答道。
木槿见她没下逐客令,便钻进厨房来,四处好奇地张望着,一面是砖石砌成的炉灶,小厨子正在上面炒菜,另一面则是案板和水槽,顺德正将切好的食材放在上面。
朴木槿“需要帮忙吗?”
顺德被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的木槿吓了一跳,磨磨蹭蹭了半天,给她分了个轻松的活,指向水槽放着的胡萝卜。
朴顺德“把菜洗干净吧。”
木槿将袖子卷起,手脚麻利地把胡萝卜洗了个干净,又自告奋勇地切起萝卜丁。木槿一只手握住刀柄,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然后瞄准躺下的胡萝卜,直直地砍下去。
砰的一声。
顺德抬起头来,顺着视线看去,刀刃不知何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砍进放碗碟的柜门上。
而木槿尚未反应过来,对着手中仅剩的刀柄一脸困惑,顺德登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夺过木槿手中的刀柄。
朴顺德“你,出去,浇花。”
顺德按住木槿的肩膀转了一圈,将人推出厨房,指着花园里的水坛,惊魂未定地说道。
木槿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总感觉顺德的反应好像是应激了一样,她只好乖乖到安全的花园里浇花去。
木槿掀开水坛子的木盖,拿出里面的瓢,舀了满满一瓢的水,往不远处的花草上一撒,枝叶被落下的水珠打得微微颤抖,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未落的水滴坠在叶面上,在夕阳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木槿莫名感到压力释放的轻松,于是玩得起兴,又舀了一瓢水,朝更远处的花草上泼去。
而躺在草丛里悠闲假寐的王昭却是被这无妄之灾浇醒,莫名被泼了一身水的他睁开眼,盯着万里无云的天片刻。
朴木槿“喝水啦!”
木槿还在兴冲冲地浇花。
王昭……
王昭只觉得太阳穴猛地一跳,听着外面窸窸窣窣地又去舀水浇花的动静,他揉着眉心从草丛里起身。
朴木槿“喝吧!喝——”
木槿一舀子水正要挥洒出去,却看见草丛里水灵灵地浇出了一个王昭。对上他淡淡的视线,木槿浑身一个激灵,紧急撤回了手中的瓢。
朴木槿“昭哥也在啊…”
她接上上一句未尽的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顺势背过手,把手上的瓢扔远了些。
王昭瞥见木槿的小动作,低头嗤笑一声,不紧不慢道。
王昭“第一次见人这么浇花,要是娇贵些的,怕是已经凋落了。”
被戳穿的木槿只觉得脸颊燥热,她这才发现王昭的衣衫上湿了大半,心里尴尬与愧疚再加一分,想来王昭也是被浇灌的“花儿”之一。
朴木槿“昭哥,你也是来蹭——呃,吃饭的吗?”
木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好在王昭也没有同她计较,接上了她的问题。
王昭“嗯,蹭饭。”
诶?居然这么坦然…
木槿这会还不知道,王昭与朴将军曾经竟是师徒关系,朴修敬尤为欣赏心性悟性高、出手快准狠的王昭,而王昭也感激朴修敬的知遇之恩,故而私交甚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