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紃洢恍恍惚惚睁开眼时,木舟已搁浅在了岸边,江澄还死沉沉地压在身上,微弱的气息呼在脖颈处,无端带来几分痒意。
蓝紃洢勉力把江澄从身上推了上去,又颤颤悠悠地爬起来。两人现在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处处都是干涸的斑驳血迹。
但还好都活下来了。
蓝紃洢这么想着,抿嘴露出点点笑容。但随着意识逐渐清醒,疼痛感也越发强烈。蓝紃洢撩起破破烂烂的衣袖,才看清四肢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剑痕,右腿上一道伤口甚至深可见骨,翻出的血肉微微溃烂,十分骇人。而一旁的江澄伤势更为严重,尤其是腹部的剑伤,蓝紃洢试探着碰了碰,却发现血肉已经与衣物粘在一起,溃烂发黑。她下意识缩回的手微微颤抖,敛下眸子,撩开江澄额前湿发,轻叹一口气。
这里似乎是一处小岛,不远处依稀能望见几处人家错落。蓝紃洢看死猪般躺尸的江澄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最终还是只能默默拖着江澄往小岛里走。
路途并不近,还要带上江澄这么沉一个伤号,又要担心扯到他腹部的伤口,再加上她自己的腿伤,一路上走得并不容易。好几次蓝紃洢都没稳住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看着江澄安祥的睡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骂:
“好啊你,平时挺能的,现在倒是身娇体弱得很。也难怪人家魏无羡叫你师妹!”
可人晕着就晕着,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蓝紃洢狠狠骂了一通,江澄却只是皱起眉头闷哼一声,面色隐隐发红。
糟了。
蓝紃洢心道不妙,伸手往江澄额上探了探——烫得她的手立马就弹了回来。
得赶快找个郎中。蓝紃洢心想着,撑着身子又站了起来,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脓水了。眼里含着泪,她看着江澄,
“江澄,你这是欠我的,你这辈子给我当牛做马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今天我俩要是交代在这儿了,我下辈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于是她拽过江澄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动着,江澄的体温透过衣物仍然滚烫。这是蓝紃洢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如此彻底的绝望与渺茫,伤痛,未知,恐惧,担忧与无力种种混杂,只有肩上人心脏的跳动能让她感知到这世间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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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醒来时看见的是坐在床头睡着的蓝紃洢,穿着粗布衣裳,用发带随意地将头发束起,脸颊上贴着纱布。
他试着坐起来,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吸了口凉气。他身上穿的也是粗布,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他身下这张矮床、一张木桌、一个灶台和两三张凳子。
蓝紃洢似乎睡得很熟,草草束起的发丝有几缕散落下来,隐隐约约挡着半边面容。蓝紃洢确是生得极好看的,这般不加修饰也让人觉得清冷易碎,江澄看得失了神,不觉间伸手抚上了她脸上的纱布。这一碰 ,蓝紃洢就醒了,迷迷蒙间睁开了眼,江澄一垂眸,就撞进一对湿漉漉的眼眸,蒙着雾,像是清晨的小鹿。
蓝紃洢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碰到江澄的手先是一缩,又握了上来:
“好烫,还在发热吗?”
蓝紃洢微凉的指尖覆上他的,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江澄喉结微动,一时竟有些心慌,忙抽回手来,眼神飘忽:
“还好。”
“我去给你把药端过来。”
蓝紃洢这么说着,一面就要站起来,才方站起又是一个踉跄,正好跌进江臂弯中。
“伤得很重?”
江澄并没有看她,只是皱着眉将她吹开的裙子又撩起一点,露出她腿上渗出血的绷带。
蓝紃洢的头正虚枕在江澄的肩上,鼻尖几乎贴上江澄的脖颈,随着江澄的吐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震动的喉结。江澄声线本就较为低沉,此般更是撩得人心痒,无端炙热几分的空气间弥漫着江澄身上淡淡的莲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