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入高庙，武不战天下

旌旗猎猎，金鼓连天。天昏地暗，硝烟滚滚。将军满脸血污，直挺挺地端坐在马上，缨枪指地，面对着战士们的残体。这场厮杀本胜券在握，那人的出现毁掉的不只是一场战役，是所有人期盼的幸福生活，千万军魂幽鸣，他们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金龙环柱，富丽堂皇。唇枪舌剑，喋喋不休。年迈的大臣还想再次提出异议，被高阶之上的统治者厉声制止，环顾一周，挥手示意退朝。这时，千里加急的军事要件一路随着宫人的高呼呈至高堂之上，信纸上还有斑驳血迹，只一眼，龙颜大怒。次日，当朝镇北威武大将军满门抄斩，一族百口人，染红了菜市口的五里青砖。

今天算是虚空教的一个大日子，小文小武哥俩的生辰，就这么巧，差了一岁，同天出生。教草大人前几天就左思右想，如何庆祝？准备哪种衬孩子心意的礼物？明明就是让人高兴的事，教草大人却一脸愁云惨淡，最后，还是弘祉出了几个靠谱的主意。

小文小武尚且年幼，不免思家，若是在虚空教的第一个生日有家人陪伴，莫说礼物，就算吃糠咽菜，也乐得其所。教草大人听闻，立刻执笔一顿狂写，抓了两只信鸽就此送了出去。

这信鸽也有三日未归，眼看就到生辰之日了，教草大人只能让弘祉再想个备选方案，自己则下山打探消息。上下山不过三两时辰，教草大人想着既然下山就好好采购一番，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的购物清单，蹦蹦跳跳冲出山门。

县门口一正直汉子（衙役）被某男子（教草大人）拽着拉家常，从东街青楼女子吵架聊到县老爷家的五姨太太，正直汉子因未到换班时间，所以不得不忍受教草大人话语荼毒。老班役听到门口的嘈杂声，探头查看，原来老朋友在骚扰人呢！教草大人瞥见那熟悉的面孔，急忙挥手示意。老班役无奈，慢慢踱步出内室到门口。

“欸，最近京城有事吗？”老班役抬眼看看四周，把教草大人拉到府衙侧门墙角，低声说道：“不怪你不知道，这事压着呢！也就县老爷从他远房表兄弟那听来的，京城有大官被灭了满门，明明是上头下的令，却堵着百姓的嘴，不让向外传。”教草大人心下一惊，“武官是吗？”老班役点点头，又似痛心，又似无奈，这次没有多聊，更没有敲教草大人一壶酒，就快步往衙门里去了。

听见了回答，教草大人顿时六神无主，恍惚着从衙门后的树林一路往山上走，到达漆红的山门前，强行压住内心的仓惶。又发觉下山一趟也没买下礼物，落寞感扑面。突然间，信鸽咕咕声由远及近，果然，窗前落着一只白鸽，把颤抖的手搓了搓，打开纸条，纸条落地。如果这时有人经过，忽高忽低的呜咽声，闻者也能听出男子的心悲。

在教草大人和弘祉的努力下，厅堂被布置得花草芬芳，精致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是的，这是教草大人花大价钱从山下点的“外卖”，平日里少有的肉菜，现在一应俱全。小文小武被蒙着眼睛从后院带来，重见光明时，入眼便是那丰盛佳肴。两人叽叽喳喳兴奋高呼，一顿晚饭就想糊弄小子们吗？当然不，教草大人拿出熬夜制作的玩具弓弩，两小子旋风般夺过，一溜烟就往竹林跑去了。

教草大人一脸宠溺地摇摇头，把残羹冷炙随手放进食盒，等着第二天酒楼伙计来拿。弘祉踮着脚扯下画匾旁的粉红月季，正要收拾其他地方的花朵，教草大人却一改往日，低声叫他出去。看到教草大人莫名的萎靡，弘祉乖乖出门，寻那两个坏小子去了。

小文小武在厅堂胡闹过后，一片狼藉，教草大人蹲在地上把残花一点点捡起，捧在手上发呆。仔细看，厅堂里多是玉兰、栀子、茉莉，白白纯洁花朵，天上星星闪烁。

孩子不愁世俗，就连许愿都草草了事。教草大人仰望星辰，喃喃细语：“愿他们此生，文不入高庙，武不战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