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罗说到做到,这天晚上天色刚暗,她就整装出发。那彼尔德的老巢就在天津租界的天主教教会里,教堂背后便是一片信徒的墓地,想来倒是绝佳的活尸来源了。
岳绮罗在那里果真见到了彼尔德,也见识了他那独特的活尸,初始之时的确有些手忙脚乱。然而打败彼尔德并不是什么难事。一来他的活尸虽然诡异,但凡被伤到,都会染上尸毒,可岳绮罗的纸人并不怕;二来他本人如同一只软脚鸡,长得虽高大,可却实在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岳绮罗本来就存着报复的心,这手也下的格外狠。等到无心赶到时,彼尔德只剩了半口气,左手臂断了一半,血汩汩流了一地。至于那些个活尸,一半已经被岳绮罗打成了碎肉,另一半因为失了控制的法器,也不过是一堆腐肉罢了。
这彼尔德被岳绮罗拿住,原本是要做成活尸的。无心好求歹求,拉下一张千年的老脸,又拍胸脯担保自己一定说到做到,这才留下彼尔德的一条命。教堂里的其他传教士早就被鬼哭狼嚎吓得跑了老远,见无心一来,阴风就散去了,纷纷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倒是没人去在乎彼尔德神父半死不活的性命。只不过他终究是洋人,不能随便就在中国的租界里死了。无心留下他,也是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骚乱。
至于他之前为何能够兴风作浪,甚至能把事发之地收拾的如此干净,倒不是他的洋道法有多高深,而是身怀奇异的法器。无心看着岳绮罗把彼尔德身上扒的赤条条光溜溜,搜出一堆银闪闪的法器出来,她的老脸却连红都不红一下,不由得讪然。心想自己还好没落在她手里,不然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又觉得吃亏,早知道这彼尔德是个空架子,自己就出手收了他,何至于从此以后受制于岳绮罗。
只不过他是半个无赖的性子,便想着,就算不遵守,岳绮罗也拿他不能怎么样。他的天下第一已经长眠地下,至于顾玄武,他定不在意自己赖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岳绮罗再也没有筹码能够威胁他了。
这边厢无心想的很美,那边厢岳绮罗并不知情。她虽然没能在彼尔德身上使出自己折磨人的十八般武艺,却折了他半只手臂,又废了他的身子,叫他下半辈子只能卧床不起了,心里还算畅快。至于人心惶惶的教会、翻的乱七八糟的墓地应该如何善后,就不是她想考虑的事,自然会有捉妖的谭家夫妇和无心来处理。
岳绮罗自觉着为张显宗报了仇,又想到从今以后能远离无心,不受他的打扰,也不必担心他再对自己不利,心情便分外好起来。归来之时东方已经泛了鱼肚白,她觉得肚子有些饿。街道上赶早上班、买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却没有勾了谁吃脑花的想法。
岳绮罗穿了月白色绣鞋的小脚越走越轻快,胸膛里鲜活的心也跳动的那样热烈。她突然从心中生出一种热烈的期盼,她想回到那个小院子里去。她的小院子有一棵梨树、一把铺了锦垫的太师椅、一张放了她爱吃的糖果的小几,还有一个等她的张显宗。
她想着想着,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慢慢加快了速度,直至最后快走如飞。
小院子在一片低矮的民居中,逐渐近了。岳绮罗的周围,有人吆喝着新鲜的小菜,有人呼朋唤友,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唏哩呼噜吃着撒了香菜香油的豆花。
这是一个四处充满着烟火气息的尘世,是她曾经鄙夷不屑的尘世。而当她看到她的小院子门口,张显宗在那张小马扎上坐的笔直,两条腿伸的老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巷口的时候,她就觉着周围的喧嚣也不那么惹人厌烦了。
张显宗“辛、辛苦。”
看到她风尘仆仆地回来,张显宗站起来,拖着左腿要迎上前。岳绮罗快走了几步,半个身子就扑到了他怀里。张显宗显得手足无措,右手想环过去,又不知是否该环。她瞧着好笑,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岳绮罗“张显宗,我回来了~”
太阳终于跳跃着逃离了地平线,从东方升起来,一片金光洒了半个小院。张显宗的手终于轻轻搭到了岳绮罗肩膀上:
张显宗“回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