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书端端跪在祠堂,望着那副铁甲衣冠,不知在想些什么。涕泪沾湿了衣襟,也全然不觉。
每位将军死后,都要行神祭。由祭师做法其将身形具灭,精魄送往天上,撒向万疆,以卫国土。
李朝天站在祠堂门前守着这一刻贺府的宁静,天际有星光浩瀚,映衬着贺府此时的灯火阑珊。
不知道有几多福泽在守护着贺府这一片小小的土地。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贺戟当护卫统领的时候,常常来宫中教他练剑。
他是个长在阴暗里的人,年纪轻轻,出剑都极狠厉,身法也快似鬼魅。但他从来没有赢过贺戟,甚至拿剑的时候从未近得他的身。
那把剑里的锋芒毕露,刚正不阿。其实很崇拜。
早就知贺云书不习武,是个书生气的孩子。平时见得,也确实知书达礼温文儒雅,眉眼间也没有他父亲那样的神采。但今日一见,这般沉稳坚毅的模样,又岂是小小书生能有的。
第二日,李朝天被派去处理军中事宜,临走之前只交代自己的亲信帮忙照看贺府,具体也没说如何帮忙。贺纱虽时刻放心不下谭叙宁无法抽身,但贺云书一人操持着贺戟的丧事也半分没有差错。于是,那亲信果然就照看了几番,除了干点苦力,也没帮上一点实质性的忙。
丧事办完,贺纱将太师府此前送来的聘礼都退了回去。正巧李朝天回京,见到亲信帮着退聘礼,顿时深感欣慰。
当时婚宴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人还未拜堂,算不上夫妻。如今贺府将文定的聘礼也退了,就是摆明这桩婚事已经黄了。除去极少部分幸灾乐祸的人,大部人都扼腕一叹。其中文阅是扼得手腕子都要断了。
大婚当日他追着贺纱出来,却见贺府大门紧闭。找来家仆,也只听对方为难道:“小姐说不想见大公子,请回吧。”
这一场变故着实让人难过,文阅心里担心贺纱,往贺府的步子就迈得更加勤了。文太师其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向来与贺戟的交情也甚好,自然也赞同文阅去慰问慰问。但太师夫人心眼就小了许多,听说儿子次次碰壁,就愈发讨厌起贺纱这个矫情的人来。
贺纱心里知道自己对不起文阅,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再离开谭叙宁。此时如不撇清干系,只会耽误文阅更多。
文老夫人的软硬干涉下,文阅消停了许多。倒是李朝天往贺府跑得更勤一些了,一半是皇帝对贺府心有歉疚,遂派他常来走动。另一半则不必说了,任谁也不会知道的。
日子渐渐过回往日的平静。贺纱终日陪伴谭叙宁身边,而谭叙宁则每日恍恍惚惚,虽不哭不闹,却像丢了魂魄似的。偶尔打碎一盏茶,也将那碎屑出神地瞧个半天,伸手去捡,弄得满手是血也浑然不觉。贺纱更是一刻都不敢离开她。
贺云书每日除了陪谭叙宁说话散步,依旧是诗书经传,只是比以往更沉默一些。偶尔会去祠堂坐上一会儿,久而久之,发现从祠堂望外面的风光格外不同。
初雪来的时候,贺云书坐在祠堂中央地面上。
雪白的枝桠,雪白的大地,雪白的石桌和院墙。如此景象被雕花木门所框住,并不显得单调。或许是偶有飘进门内的雪花为其添了一丝生气,或许这黑压压的祠堂本就应衬一份苍白到极致的景色。
*下章出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