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一个人头（下）

　　每一个江湖都有无数个可歌可泣的故事，或寂寞，或欢乐，或悲伤，或怅然。而每个故事里不论结果如何，宿命如何，总是有一片羊欢草长令人神驰向往的江南，江南处，亦是人魂归处。多年以后，遥想起那个遥远的江湖，你是不是也会因为错过心中神往的那一片江南而感到莫名的失落？

　　江湖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而其中的人，可以很伟大，也可以很卑微。不论是伟大受人尊敬也好，卑微懦弱也罢，他们总是那么坚强努力地存活于世，这就是生命的可贵之处。所以每个存活于世的人总有他存在的理由。当然，长街也不例外。

　　江湖之里，天涯之边。不论帝子之洲，亦或是荒村之野。总是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长街，它们经历了世间的沧海桑田，轮回变换；看惯了世人的幻生幻灭。长街是孤独的，同时也是伟大的，不论是枪林弹雨，还是刀砍剑划，它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不言，不语。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辗，我把萧再叹。

　　唉……一声叹息传来！沧桑而落寞，仿佛很遥远，又仿佛很近，飘渺不定。

　　客栈中，孤灯下。那人猛地抬头，双眼爆射两团精光，随即又颓然地低下了头。

　　“你这是何苦呢？”沧桑的声音传来。忽然有风掠过，孤灯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衣着朴素，眉清目秀，明眸如星。

　　没人回答，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沉寂如冰，只剩灯火在风中明灭不定。

　　长街苦笑，兀自坐下，斟满一斛浊酒，一饮而尽。眉间微皱，继而苦笑。

　　桌上那个黑色的人头还在，鲜血淋淋，五官尽皆扭曲，未曾瞑目。孤灯碧照之下犹显得阴气森森。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长街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敲打着桌角，低沉而有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死亡般的声音，在暮色的空气中泛起丝丝涟漪。

　　“客官，你要的菊花酿给您拿来了，且慢用。”这时店小二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许久的沉寂。

　　长街摆手示意，小二作揖退却，没人注意的是，在店小二转身的刹那，眼里却是一阵冰冷与狠厉。那人头也不抬，抓起那壶菊花酿便往嘴边送。嘴角轻扬，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且慢。”长街轻喝，动作却是丝毫不慢，手起，指落，那壶菊花酿已是横飞几丈开外。

　　啪的一声，壶碎，酒洒。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竟冒起缕缕青烟，被酒洒过的青石地面更是如冰雪般无声地消融，留下一个黑黝黝的窟窿，仿佛死神的巨口，无情的吞噬着世间的一切。

　　“见血封喉！”长街惊呼，然而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阵罡风，店小二手持一柄青剑，剑影错落，杀气泠然。电光石火之间，长街身体一个错掠，侧身回转，指间错落，蜻蜓点水般点上了店小二的阳池穴。店小二右手一阵麻痹，身体一阵踉跄，青剑已是脱手而飞。然而，店小二身体踉跄之间，左手竟是甩出一阵寒光，五颜六色，寒光四射，客栈中顿时披上了一阵迷蒙似幻的色彩，恐怖而令人窒息。长街与那人已是笼罩在一片五颜六色的寒光之下。长街与那人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乱之色，长街一脚轻点，身体扶摇直上，在悬梁上脚步一个错掠，须臾间，已闪身至店小二身侧，指间回转，已点上了店小二的天池穴，店小二身体一阵痉挛，倒地不起。回眸间，却见那人一声冷喝，铮的一声，一寸光寒，殷红如血，然而此刻客栈中温度骤降，似乎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如死亡般冰冷，如死亡般的孤独。那五颜六色的寒光似乎力有不逮，在那人周围一尺处难进分毫，铮然落地。地面上顿时青烟四起，丝丝缕缕，仿若死神的呼吸。

　　“为什么？”倒地的店小二满脸不甘与怨毒。

　　“因为你的杀气，是你的杀气出卖了你。”那人漠然道，“不会隐藏杀气的杀手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你？呵呵，也就勉强配得上一个二流杀手罢，十三月主派你来杀我，也太小看我寒某人吧，哼！”

　　“不愧是戈雪剑主，我丁某人苦修一生也不值得戈雪出鞘，哈哈，真是耻笑啊，可谁又比谁好过呢！寒江雪，纵使你武功盖世又如何，嘿嘿，七心之毒，七心连诛。你不也是无力回天？你和那贱人都得死，与主人作对的人都得死，哈哈哈……”

　　“闭嘴！”长街一阵流风，指间寸芒吞吐，影影错错，店小二一顿挣扎，浑身抽搐，满眼怨毒。

　　“罢了，唉！”寒江雪一声叹息，颓然席地，浑身颤抖，面如死灰，嘴角竟沁出一丝血迹。

　　“很好，青冥青影，丁氏双雄！”寒江雪伸手拭去嘴角边的血迹，“十三月主欠我的，只能血债血偿，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凭你？在主人面前也就三脚猫的功夫而已。”丁小二刻薄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地死去，分筋错骨的滋味如何？”长街戏谑道，“现在你一身修为尽废，孱弱如丝，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把你卖去江城梅家当矿奴，如何？我记得梅家独子是死在你的青影剑之下的，对吧？致使梅家绝后，梅家早已恨你入髓，满天下追杀你，你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如今，风水轮流转，昔年青影，且为泡影。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嘿嘿！”

　　“休想！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纵使为鬼，我也要跟你们纠缠不休。”丁小二咬牙切齿，满目狰狞，随即目光转至桌上的那个人头，眼睛里却是流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色彩，“大哥，小弟不肖，未能与你报仇，抚育之恩，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咱们还做兄弟，不过这一次，该换我来守护大哥，兄弟，一起走！主人，授业之恩，来世再报，小丁先走一步了，谢谢你……”

　　“不好”长街惊呼！可是为时已晚，丁小二竟已是断气身亡。

　　天已黑，却是夜在追。孤灯下，一个人头，一具尸体，满目疮痍，蓬头垢面，未曾瞑目的双眼望着窗外，透露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前世轮回中共同的约定终于落下帷幕。只是，窗外暗夜冥冥，秋风肆虐，零落在外的候鸟也早已归到它们的老巢。

　　“可惜了，是条汉子。”寒江雪叹息。

　　“是啊，不得不由衷地佩服他们，青冥青影，丁氏双雄，果然没一个孬种！”长街附声道。

　　长街沉默少许，道：“你真的想好了？”

　　“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我一生的魔障，也是我一生的痛，我必须去找个缘由，好给家族一个交待，也好给她一个交待。否则，我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寒江雪沉吟道。

　　“此行有几分胜算？”

　　“大概三分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

　　“一个约定！”

　　“好吧，之后的事算我一个。”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于你何干？”

　　“我们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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