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顺出嫁了。
虽然孝期未满，但杨氏（武照之母）已经顾不得这许多繁文缛节了，这武宅便是人间地狱，女儿们早一日出嫁，便早一日解脱。
元爽兄弟俩更是觉得，家里这四个拖油瓶，早一日扔走倒也不错，杨氏自己出手置办了嫁妆，便送走了武顺。
送走武顺那日，下起了遍天遍地的雪。雪一下子漫过脚尖，漫过并州周围的小小山脉，雪茫茫的一片。
武照喜欢雪。看着纯白的雪掉落在地上，覆盖和洗涤这个地方深重的罪恶，掩埋了纷杂的痴情和执念。
武照觉得她也是痴情之人。
“照儿，照儿，你在哪里啊，快来看看你姐姐这件衣裳好看不好看，鬓角整齐了没有…”妈妈欢天喜地地嚷嚷着，这一年来，母亲难得这么高兴了，武照也不愿意拂了母亲的兴致，连连答应：“诶，诶，好看，怎么会不好看，毕竟也是杨氏一族的血脉。”武照一说完，便暗道说错了话，杨氏一族一直是母亲的忌讳，家道中落，父亲去世这些头等大事，杨氏的人却充耳不闻，这一点，令母亲伤透了心。
“娘，您别操心了，女儿到那边一定会好好的。”武顺轻轻说着。
杨氏嗔了她一眼：“丫头，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娘是再帮你不着了！你到了夫家，能忍则忍。毕竟这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杨氏还要继续絮絮叨叨，武照已经拉着姊姊不停地问：“姊姊，你见过你丈夫了吗？”
武顺笑着摇摇头。
“那万一他是一个，歪鼻子，白胡子的老头儿呢？”武照问。
武顺随口说：“那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
武照不说话了。
武顺的轿子到了，武顺的一袭红衣，消失在了茫茫雪中。武照突然看见，母亲的泪一直在往下掉。
“娘，你不哭什么啊？”
“娘舍不得你姊姊啊。”
武照看着娘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掉，心中隐隐作痛，她轻声问：“娘，女儿不想出嫁，想一直陪在娘身边。”
“啪！”一个巴掌。
“荒唐！女子岂有不嫁之理？别人还道是我杨氏的女儿管教不周，性情顽劣！”说着，泪却越落越猛。
武照捂着脸，什么都没有说。
风雪中，母女俩相视无言。
“杨氏在吗？”元爽的妻子娇声娇气地吆喝道。
“进来吧，我在呢。”杨氏正在做针线活，武照正坐在一旁读书。
女人进了厢房，看了一下正在读书的武照，啧啧称叹：“妹妹这可是养了个好闺女，饱读诗书，又如此清秀。”
武照抬了抬眼，冷哼了一声。
“姊姊这是什么话，有事便说吧，不必拐弯抹角。”杨氏笑了笑，答道。
女人笑了，说：“我不是读书人，也就直说了，武照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不如早早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我觉得并州城北就有几个不错的…”
杨氏苦笑，这并州弹丸之地，哪有什么不错的人家。
女人看她脸色，冷笑道：“你还当是从前呢，能嫁出去便算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告你，没门！早嫁出去，我们也少一个拖油瓶！”
杨氏霍地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不必姊姊操心了，请回吧。照儿，送客。”
武照不情愿地放下书起身，“请。”
女人随着武照出了厢门，忽然回头往门槛上就是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道：“还当自己贵族啊！什么玩意！”武照气得全身发抖，却又不敢作声。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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