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映实很少回家,她一直在外面租着单身公寓独自过活。今天不知怎么了她就想回家来看看。乔家住在一楼,在报社加完班的乔映实刚走到楼道口,就听见从家里传出的哭声,乔映实以为谁出事了,心里慌得不得了。在门口乔映实发现大门半掩着,进屋后,乔映实被吓了一大跳,满地都是滚落的茄子,继母邓熙瘫坐在地上泪挂两腮,比那吊孝的子女哭得还痛楚,小妹乔映真则坐在轮椅上大有一副抓小人的气势,奶奶沈刘氏在一旁一边揉腰一边劝和着。乔映实质问大家怎么了,一时没人言语,乔映实急了,她把背着的挎包往地上一摔,问到乔映真:“到底出什么事了!”乔映真被吓得一抖,她说道:“就是——就是,哎呀!还不就是咱妈偷拿了我三千多块钱,那笔钱是我参加区里举办的残疾人技能大赛得的奖金,你说我来点钱容易吗…………!”乔映实听清了原委,一时也无语了,她走到邓熙身边把邓熙拉了起来,顺便又帮邓熙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见邓熙心情稍稍舒缓后乔映实说道:“妈,别和小妹一般见识,她还小,让着她点,”乔映真在一旁吐着舌头说道:“她花了我的钱,你还向着她、你还向着她!”乔映实叫乔映真住口,并做出了一个打人的动作,乔映真有些服软了,她闷闷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乔刘氏见战争结束了,就开始收捡散落在地上的茄子,收拾完茄子乔刘氏随嘴说道:“缠麻、缠麻、缠麻、这日子口净生事了。”晚饭做的是烧茄子,又香又甜,可吃饭的这几个人却都是味同嚼蜡。乔映真改成了生闷气,钻在屋子里怎么叫也不出来,连饭边也没挨一下。饭毕,收拾完桌子,邓熙拿了一瓶红花油来到乔刘氏的卧室给乔刘氏擦腰,大概是刚才在劝架时一不小心给扭到了。乔刘氏在床上静卧,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邓熙半跪在床前也默默地擦着,她边擦还边掉眼泪,那大滴大滴的眼泪,就好像现成不要钱的自来水,泉涌而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时乔映实走了进来,她看到邓熙还是一个泪人相,就从箩盒里边找寻出了一截白布递给了邓熙,邓熙象征性的拿它抹了抹眼底,乔映实坐在床边给乔刘氏掩了掩被角,说道:“妈,你缺钱跟我说呀!莫说三千多块钱这五千、一万我都能痛快的给你,你说你何必动映真的钱呀!”躺在床上的乔刘氏依旧微闭着眼睛,她说道:“是呀,邓熙你退休金不够花,跟我们说呀,你干嘛用她的钱呀!”邓熙给乔刘氏擦完了腰,她顺便用刚才那块白布擦了擦沾染在手上的红花油,邓熙起身后退坐在了靠近床头边的椅子上,半跪的姿势久了,腿就发麻,刚坐下的邓熙抽动了一下嘴角,緩了片刻,邓熙说道:“妈、映实,我也是急的没办法了,看到电视机底下压有三千多块钱,我就想着先拿去应应急,以后在慢慢还她。”听了邓熙的话,乔映实说道:“妈,你有什么急事呀?非得动映真的钱,”邓熙刚刚收住的泪水又放开了闸门,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还不是你姥姥!”乔刘氏突然坐起身來睁开眼睛说道:“亲家咋了?”乔映实也说道:“是呀,姥姥咋了?”乔刘氏竟然忘了腰的问题,她猛地起身直接导致了后续的剧痛,乔刘氏吃痛的叫了一声。邓熙见狀说道:“妈,你快躺下,你躺下我慢慢跟你说,”乔刘氏躺下后邓熙说道:“映实,你舅舅和你舅妈整天给你姥姥气受。今年上海是干黄梅,他们竟不让你姥姥吹电扇,还往你姥姥的屋子里泼淘米水。你姥姥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和我商量说要去养老院住 ,我也同意了,与其在家受气 ,还不如去住养老院图个不受气!可找的那个养老院一个月就要三千多块,你舅舅只肯出两千,我的退休金都补贴家用了一时也掏不出那么多钱,所以就…………。”乔刘氏说道:“哎呀、哎呀,原来是这样,亲家是个傻实在,可就是好人没好报!”说完乔刘氏的泪珠滚滚而落难以自制,乔映实剁了剁脚说道:“舅舅、舅妈 ,太不讲理了 ,这样吧妈我给你三万块钱,你先把姥姥安顿好在说,抽空我去看她老人家。”邓熙听了乔映实的话大为感动,她上前拉住乔映实的手说道:“钱我会还给你们的。”乔映实说道:“这个不重要,你为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这钱就当是我孝敬你和姥姥的,”乔刘氏说道:“是呀、是呀,邓熙你有困难我们大家帮着想办法,你可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呀!”乔映实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邓熙也就没在大
滴大滴地掉眼泪,她懵懵地望着灯泡,不知在想些什么。邓熙妈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可家里还有一个站不起来的小祖宗要供着,这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为此乔刘氏经常在暗地里说乔映真是“废人熬死全乎人,没个招术。”乔刘氏屋里的灯泡旁边聚起了四只蛾子,有这几只蛾子做怪,灯光是忽明忽暗的。不知为何其中一只蛾子突然直愣愣的撞向了灯泡,发出了“咚”的一声,把灯下的这三代人着实都吓了一跳。
趁邓熙和沈刘氏睡下后,乔映实悄声走进了乔映真的房间。乔映真还没睡,她坐在书桌前使劲地抠弄着企鹅闹钟,乔映实见房间的窗户还开着,就说道:“映真,怎么不关窗户,虫子爬进來怎么办呀!”乔映真放下手里的闹钟说道:“我又不能跳楼,关不关窗户碍你什么事!”乔映实没办法了只好把姥姥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乔映真
,乔映真听后托着腮说道:“姥姥待咱们也不错,可是……,”乔映实直接趴到了乔映真的腿上说道:“可是什么?我知道你发火不是为了那区区的三千多块钱,”乔映真面无表情的看了乔映实一眼,乔映实接着说道:“你发火的原因是你想嫁人了,你的春心动了,在轮椅上没处发泄,只好借着钱的事向全家开炮,我说的对吧!”乔映真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紫色,她不断地挥着拳,屋外的闷雷响过之后乔映真才半低着头说道:“你耍弄我!”乔映实一把搂住乔映真说道:“我知道你发火是冲着那件事,你说你怎么就解不开这个疙瘩呀,”乔映真说道:“ 我谁也不怨,我只是在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废人熬死全乎人,没个招术。”这句话乔映真早已在墙根处偷听到了,乔映实帮乔映真擦了擦眼泪说道:“映真,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腿治好,”乔映真这回深深地低下了头,她就光“啊”了一声。今晚姐妹俩睡在了一起,风一吹,窗外的杨树就沙沙做响,听得让人心颤,乔映真直往乔映实的怀里钻,乔映实拍着乔映真的背唱道:“弯弯的月亮是母亲的笑脸,弯弯的月亮是母亲的笑脸……,”没一会儿乔映实就睡意朦胧了,看着乔映真熟睡的样子,乔映实心里也想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这句话,想的头痛了,乔映实恨不得马上扎进窗外的杨树上,变成一片杨树叶,只随风响。
第二天清晨吃早饭时,乔映实在乔映真喝粥的瞬间偷偷地拧了她胳膊一下,乔映真嚼着馒头朝乔映实看了过来,乔映实又给乔映真偷偷地使了一个眼色,乔映真马上领会地点了点头。乔映真扭过头对着邓熙和乔刘氏说道:“那三千多块钱若真是给姥姥花,我不后悔。昨天是我心情不好,你们不要生我的气。”邓熙和乔刘氏惊讶得愣了一会儿,良久这婆媳俩才緩过神来,邓熙说道:“孩子,没人生你的气。”乔刘氏在一旁撩了撩头发,说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乔映真吐了一口气说道:“我谁也不怨,我要好好的活着,”全家听了乔映真的话,都欣喜地两眼放光。这么多年家里都是任由乔映真闹,有理是她,没理也是她,家人从不和她顶嘴,生怕在把她给气出什么别的毛病来,如今她能主动说好话,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当年乔家院子里的枣熟了,乔刘氏就吩咐邓熙靠好梯子,让乔映真上去摘一些,乔映真在梯子顶上直哆嗦,结果没稳住给摔了下来,由于伤到了骨神经,轮椅也就成为了乔映实的伴侣。这是乔映真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人虽小,但记仇心大,从那以后乔映真就开始讨厌吃枣,她怨恨邓熙当时没扶稳梯子,也怨恨乔刘氏为什么偏偏要让她上去摘枣。起先乔刘氏是想让乔映实上去的,可看乔映实身型高大不灵活,就临时改主意让乔映真上去了。乔刘氏经常对邓熙说道:“当初还不如我上去,把我摔成个残废呢,你说这倒霉事偏偏就落在了映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