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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四万一

切肤

  这一趟,是我以外勤的身份第一次迈进刑侦支队。大门外仍然挂着警徽,三年来不曾改变,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它时的景象。我还记得大办公室里的两排木桌,记得一鸣原先的位置,我曾经领着文茵去过那儿。我还记得那次一鸣抱着我荡了一圈,告诉文茵我是她嫂子;我也记得距那次一个月之后,韩墨在这里一拳打倒了钟礼。时间走得真快。

  隔着门,依稀听见里面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的说话声,他应该就是那个记者了。只听他说:“我们报道的重点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支撑起整个家庭,我把疑点跟领导提过,他们不信啊!”

  “你怀疑他家的儿子是买来的,总要有证据。”檀越冷冷的声音。

  这时候我推门进屋,只见全队的人都在,檀越和那记者站着说话,其他人或坐椅子或坐桌沿,围成一圈。

  我穿着粉色蝙蝠衫,白色五分阔腿裤,扎个丸子头,在大家夏季警服的衬托下分外抢眼。檀越打量了我一下,介绍说:“这是我们支队的杨安歌警官。安歌,这是市晚报的郑记者。”

  郑记者小眼睛,尖下巴,薄嘴唇,一看就是说话容易漏嘴的,迎面赔笑着说:“我听说过您,上次为了那个强…厄,想采访您来着,被朱缨警官教育了一通——”

  我心里有些抵触,冷笑道:“你可以再找她复习一遍。”

  郑记者搓搓手,笑了笑,递上一份报纸。原来市晚报一年前报道过一个贫困家庭。这家丈夫叫周全,妻子叫沈惠,双双下岗,七岁的长女梦男支撑全家。周家有两个女儿,半年前报社回访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儿子。

  我向来不喜欢这种大人无能让孩子养家的新闻,所以读了一半就撇下报纸,拉把椅子坐下,问郑记者:“小男孩有什么问题?”

  “我问过沈惠儿子的生日是哪天,她说是1月29号,我又问了两个女儿,她们说是2月2号!”郑记者瞪大眼睛,伸长脖子,低声说道,“1月15号电视台慰问贫困家庭,去过他们家,那沈惠还没大肚子呢,怎么可能十几天之后生孩子?”

  “你是说那个儿子不是沈惠亲生的?”我心里一动,问他。

  郑记者说:“我想啊,可能这沈惠从什么渠道知道这孩子生日是1月29号,但是小孩儿最终进家门的时间是2月2号,您说呢?”

  “如果是抱养的呢?”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遗弃和“过继”婴儿的行为还是有的。

  “你可查了有关计生和领养的记录?”檀越审视着郑记者,问道。

  郑记者喝了口水,匆忙地咽了,比划着说:“那些还没有…我没那么大权力…连我们领导都说,好好报道新闻就行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人贩子,那么多疑点呢。可是我自己老放不下这心啊。”

  我想起乞讨案,继而想起文茵,不禁低下头。想了想,又问:“整个省的数据我都查过,这一年都没有婴儿失踪的报案呀。你真的见过那个男孩儿吗?他看起来多大?”

  “周家人根本不让我见那个儿子。”郑记者放下水杯,“我问过他们的亲戚朋友,提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也是遮遮掩掩。沈惠没有怀孕过,他们也不符合收养条件,那孩子的来路多可疑!”

  我心想,这家人本来就有重男轻女的嫌疑,买儿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时候一旁二宝子说:

  “晚报这星期不是在跟踪报道这一家人嘛,下回采访时我们抽个人化装成慈善团体的人一起过去,问问话,探听一下虚实。”

  檀越略一思索,对郑记者说:“杨安歌的母亲是佛教协会慈善方面的负责人,安歌要是冠上这个名头,普通人会直接认为她跟慈善组织也有关系,她跟着报社去探望周家,也就名正言顺了。”

  “你让我去?”我激动了一下,檀越对这种举报的态度终于果断了一回。可我又有点发怵,毕竟这次不是审讯,是要从头到尾演戏的。

  檀越对我说:“去了那儿,从头到尾要以你个人的名义,只用探听口风,不要急着下定论。”

  “是!”我咬咬牙应道。

  周六早晨,我先去报社,和郑记者一同乘车前往周家。从一条大马路的一侧叉进去,不出几分钟就找到了他家楼道。还没下车,一个女人就迎上来,恨不得扒开门。

  我打开车门,只见那女人三十岁上下,长得精瘦,睡裙印着骨头,一笑起来,颧骨向外撑着一层薄薄的脸皮,还不停颤动,即使这样也要使劲笑,好像不要脸了。

  她笑吟吟地说:“这位就是田会长的千金不是?大老远地赏光我们家,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呢?”

  原来她就是周家的女主人沈惠。我握住她的手,脸上堆笑道:“会长大人日理万机,特意嘱咐我母亲负责慈善事业。家母不过是个干事罢了,没想到您还记挂着。也不知道您家的爱女可还好呢?”

  沈惠大笑道:“小孩子家,不过整天清玩而已啦。”

  我们上了二楼,开门进去,只见屋子虽小,却很干净。地砖光亮、沙发整洁,墙上还系着一个红通通的中国结。一扇房门大开着,一扇房门紧锁着,里面传来男人的呼噜声。

  “周先生一定是操劳辛苦,睡到现在。”我斜眼瞟瞟墙上的钟,不禁冷笑道。

  郑记者惟恐我说漏什么,忙笑哈哈地拦着沈惠说:“阳台上好像有水声,是两个小姑娘在那里吗?”

  沈惠眼珠一停,笑得有些僵硬,咧咧嘴说:“是啊,她们在那儿玩水呢!”

  我们赶到阳台,只见果然放着水。一个小姑娘扎着小辫,穿着灰突突的小裙子,只比水池高一头,踮着脚把小手往池子里戳,原来水池里浸着满满一大盆衣服。另有一个小姑娘披散头发,约摸三四岁,只穿背心和内裤,窝在墙角的小马扎上,揽着一个盆洗尿布。

  “周全夫妇下岗在家之后,全靠梦男小朋友,”郑记者指指洗衣服的那个,“做家务买菜烧饭,撑起一个家。”

  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虽然家规严,但身边终日有人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再看她们两人,心想真是人各有命。我轻轻叹息一声,对沈惠说:“今天就当给她们放一假,不用再做家务了。”

  沈惠忙拧来两个女儿,随我们聚在客厅。此时周全刚醒,虚掩着门,瘫在床头穿衣。沈惠请我和郑记者坐下,按着两女儿给我们磕头,赔笑道:“还有一个小儿子,这几天送到他家婆那去了。”

  “您怎么不一起去?”我觉着有些反常。

  这时候周全隔门喊道:“阿男,早点可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梦男应着,飞跑到餐厅抱来一袋包子什么的,匆匆地送进周全屋里。另一个女孩儿也动起来,冲去厨房烧水。

  沈惠笑道:“我们家那个,其实有个前妻,是我们两个女孩儿的娘。因为我一直不能生,那女人娘家又有个孤儿,他就抱来了。你们要查,也能查到。”

  我听了好一阵思索他们家的血缘关系,这关系可真是闻所未闻。我装作镇定,继而又一脸动情地说:“刚出生就是个孤儿,该多么可怜啊,可见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沈惠一下子开了话匣子,两眼发光地说:“我待这个儿子,真像亲生的一样,平日里一把屎一把尿地养他,还要管两个小丫头,心都操碎了…”

  郑记者前倾身子听她说话,我悄悄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去了厨房。只见二女儿正蹲在地上剥蒜子,辣得满脸泪花。

  我蹲下身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她腼腆地抿嘴笑笑。

  我问:“小朋友,家里你姐姐好忙吧。”

  小丫头望着我,使劲点点头,又低下头。

  “小朋友,你弟弟是从哪儿来的?”

  小丫头说道:“以前妈妈家里的。”

  我点点头,心想最基本的还没问呢,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四万。”

  我一愣:“什么?”

  “我叫周四万。”她抬起头认真地说。

  外边梦男招呼道:“四…阿四,尿布可晾了?”

  四万高声应道:“晾好了!”

  我听了还是发懵,问道:“你…你名字谁起的?”

  四万又垂下头,嘟囔道:“别人都叫我四万,现在的妈妈不许了。”

  我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悄悄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梳子,对她说:“姐姐给你梳头,不耽误你剥蒜子,好不好?”

  小四万很顺从。我梳理着她发黄的头发,轻轻拈起一根发丝,包在纸巾里,放入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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