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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转角一

切肤

  连夜突审几个嫌疑人之后,基本上明确了案情:婴儿是大人们自己的亲生骨肉,稍大一点的孩子,皆是从老家拐骗或搜集来的,离家数年,一时找不到亲生父母,采血取样后被我和云中送进福利院。

  回到档案室,只见我桌上的一摞卷宗不见了,原来是同事老徐把它们摞了去,正聚精会神地读着呢。他听到我道谢,便盯着文字笑着说:“安歌姐姐回来啦,隔壁休息室里有个妹妹在等你。”

  我一把揽过椅背上的警服,正要换装,听见这话还没回过神,笑问:“我哪儿来的妹妹?”

  老徐一本正经地答道:“咱们警察之间,亲如一家,都是以兄弟姐妹相称,一鸣哥哥的妹妹当然是你妹妹咯。”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打趣我呢,撑着门笑骂道:“要不你跟一鸣拜个把子,也归到我们家来吧!” 不料屋子里的小内勤们一齐围住我认亲,连声“嫂子”“弟妹”“姐姐”“妹妹”地起哄,我脸一红,忙夹着衣服逃去了卫生间。

  换装后踏进休息室,只见文茵正满屋子晃悠着玩儿呢。她和一鸣同样俊俏,眉目灵秀,身姿轻盈,两条辫子伴鹅黄色连衣裙一番翩跹,如同晨间清澈的阳光透过玻璃,沾上窗帘,扑簌簌地泻在木地板上。

  文茵迎上来挽住我的手,笑呵呵地问着:“哥哥呢?”我们俩拉着手坐到沙发上,她又说:“哥哥今天上午才给我发的短信,我知道你们赢了,撇下稿子就跑过来了。”

  我拨弄起她麻花辫上点缀的小珠子,笑道:“小画家,你那一张稿子换的是三餐啊,你要喝西北风去?”

  “工作室嘛,又不是没有别人。”文茵眯起眼睛,微微打了个呵欠,“不过任务还是重了点儿。”

  我见她的右手上还有铅笔印子,便拿来毛巾给她擦了,又触碰到她指头上的老茧,忙说:“你平时用铅笔也太厉害了,总得歇歇,铅笔钝了就削,短了就换,不然伤手。”文茵失声笑道:“大小姐,我这二十年活得真糙!”

  我回到档案室,从自己桌子抽屉里拿出一盒文具,送到隔壁,递给文茵:“我这里有崭新的铅笔和橡皮,你挑挑。”文茵打量了一番,挑出一把削笔刀,笑道:“我把笔削尖就行了呗!”说着从辫子上解下一根乳白色布发带,裁下一小段,系在刀柄上。

  这次是我笑她了:“我活得才糙啊,你能在小刀上系发绳,我就在笔芯上绑个香囊吧!”文茵似乎被戳穿了什么心思,眸子里盛着蜜,脸蛋融融地泛起红晕。

  傍晚下班之后,我兴冲冲地跑回家里,却看见沙发披上了银白色冰丝垫子,上面码着一摞书,地上仰着一个行李箱,妈妈和阿姨正走来走去地忙碌着。

  妈妈招手叫我过来,低声说:“爸爸说小姑妈突然病重,估计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她在那边没一个管事的亲人,我跟小阿姨现在要马上过去了。”

  我听了先是一愣,急忙说:“我也要去!”

  “你要上班,你待在这儿。”妈妈拉住我的手。我俯下身帮忙整理行李,想了想,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一次恐怕要送到西了,再加上守满七七,前后要两三个月。阿弥陀佛,你跟一鸣的大事定在八月份,还是他母亲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赶的上。”

  我安慰她说:“眼下婚房也装好了,嫁妆也有了,不用急着摆酒,黄道吉日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嘛。你在小姑妈那边不用记挂这里,这里有我就好!”

  妈妈摸摸我的马尾儿,笑了笑,捧起沙发上的那一摞书,问我:“江南面馆的辛阿姨你记得吧?”

  我一惊,点点头。

  她把书递给我,我忙双手捧好,她说:“她守着饭馆脱不开身,让我请的书,我今天刚从庙里请来,你有空就给她。”

  我见最上面的一本就是《心经》,心里沉重,小声问道:“辛阿姨还在找女儿?”

  妈妈正在拉箱包拉链,顿了顿说道:“前几年还在外面找,找的连路费都没有了,这几年就守着面馆,万一她女儿能找回原地呢?”

  辛阿姨的事情,我从未对外人提起,如今被妈妈提起来,我越发感到良心不安。这天和一鸣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我终于把辛阿姨丢女儿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一鸣放下筷子郑重地说:“书还没送去吧?我陪你去!”

  我摇头道:“我上次去她那儿的时候小学还没毕业,如今都带着男朋友去了,我比她女儿大五岁而已,她女儿在哪里?她心里怎么好受?”

  一鸣低头一想,忙按下我的筷头说:“那你带着文茵去,她是打拐的志愿者,又能画像,说不定对辛阿姨真有用处!”

  我听了眼前一亮,激动起来道:“那我今天就跟她们两人约好,下了班就去!”

  一鸣笑嘻嘻地说:“我今天晚上要值班,不然还能接你们呢。”

  我笑道:“好好的上你的班,我们连路都不会走么。从江南面馆出来有一个岔路口,一头两三百米的巷子连通文茵的工作室,另一头的大马路上,坐夜班公交五站就到了我们小区,都方便的很。”

  一鸣忙说:“既然这样,你晚上从面馆出来就赶紧去赶公交,不用送文茵家去。但是你要叮嘱她一定要在工作室过夜,她租的房子离那儿太远了。”

  “你放心。”我满口答应下来。

  “我们安歌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一鸣嬉皮笑脸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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