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块石头造成一个趔趄。洛君茫然地跪倒在地,索性他不立刻站起来,顺势仰天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吼叫,渴求用分贝赶走乌鸦。
洛君滑稽的表演引人发笑,不过是讥笑罢了。
甚至连路旁拾起烟屁股抽,过干瘾的乞丐都被人鸟追逐的戏码逗笑,露出一口苍黄色的牙齿。
结果乌鸦没赶走,不想生事的路人却纷纷躲避他绕行,生怕被连累。
洛君望着这个自以为熟悉的城市,忽然觉得无比憎恶,自己早就被无情地抛弃,只有一只乌鸦还不嫌不弃地跟着他。
直到差点被飞起的一把石子击中,乌鸦才悻悻然离开,临走时还发出依依不舍的聒噪声。
摆脱死鸟的追击,洛君心疲神累,走路也没了平常的活力,敷衍地就像写文科作业。
一只鸟都跟他过不去,这该是多么的无奈。
月亮准时笑成弯。
夜幕低,夜色浓。
一进家门,洛君不舒服的脸色立刻引起母亲的注意。
母亲像迎接一个外星人一样观察他: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该不是撞邪了吧?"江父瞪了一眼,面无神采地说道。
"哎,我说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随着母亲发飙,后面的故事就与洛君无关,他也乐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门如书页般被洛君翻过,一个悲惨世界随之展开,他拧亮台灯,硬着头皮坐下,一动不动地用自以为强大的内心与黑暗对峙,但自以为就是自以为,不多时洛君便败下阵来,不光头皮发硬,全身像刷了一层石灰,僵硬无比。
这个环境他待了十几年,今天却像初次光临,犹如一个怯生生的女孩,不安和惶恐充斥着鼻息。他用嘴巴深吸一口气,然后从鼻子重重吐气,试图驱赶体内所有负情绪。
他拉过一床被子,紧紧揪住被罩的边角,让自己蜷缩在其中。有了保护罩的人似乎更脆弱,洛君把暗到看不清字迹的台灯光亮拧得更模糊一点,仿佛柔和的黄光对自己都是一种锐利的攻击。
他一脚挂着拖鞋,一脚光着,同时像得了重病般耸拉着纹丝不动。
洛君低下头,侧耳细听。
耳边一阵嗡鸣,就像听海时捡一枚贝壳放在耳边,那里面传来飘忽不定的嘲笑。
被泪浇湿,被风吹寒的洛君,在如丝似线的光芒中被黑暗勾勒出轮廓,一道徒具人形的黑影。
泪停了。阴霾却不散。零星的蓝天虽然闪出光芒在远远招手,但心头仍有一大团乌沉沉的黑云在聚拢破坏,连五脏六腑都电闪雷鸣不得安歇。
洛君从床上匍匐到书桌前,顺手打开最右端的抽屉,里面躺着那面徐萌送给他的镜子。
原来他讨厌那种扭捏作态,讨厌看到另一个所谓真实的自己。而在这面镜子中打量自己,虽然中间裂了条缝,曲曲折折,一贯到底,但他觉得这里面的自己更真实。
闲置久了,镜面多层薄雾。
洛君不想擦拭那面模糊不清的镜子,因为那里面的人是最真实的自己,疲惫而冷漠,就像冬天屋檐冻结的冰晶,孤独地展示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