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步伐一顿，静立在原地，掩在宽大衣袍中的手倏的攥紧。
“师兄怎的来了？”他停在拐角处，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看着他笑着走来，竹叶的清香袭来，避无可避。
风煜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延，笑意不减：“这些年太妃的身体愈下，寻你的次数过多，师父不放心，但他脱不开身，便遣我来看看。”
胡乱应着，顾延低头看脚下的路，神情专注，仿佛能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哼笑一声，风煜也不恼，悄悄凑近顾延耳畔，小声道：“为了追上你，我日夜不眠，这才赶着午后抵达皇宫，小师弟不请我进去坐坐？”
伸手捂住耳朵，顾延急忙侧身远离，脸色倒是红润了一些：“坐坐坐，我也没拦着你。”
说完就急冲冲的往宫门赶，活像是有鬼在后面追着讨债似的。
风煜笑着看着他逃进重华宫，转身就收敛了微笑，迈步向外走去，素来温和的脸上阴云密布，透着寒霜。
“那家伙出去了？”顾子息停下笔，看着纸上栖息在桃树下的两小无猜，眉眼逐渐舒缓，又换了一只狼毫开始题诗。
德公公微侧身，小心答道：“回皇上，申时已经出宫了，只是出宫前特意去见了奕王一面。”
顾子息运笔的手一顿，题的诗就被浓墨侵染，像是一道疤横在绝色容颜上，小太监低头呈上一把剪刀，手起剪落，最终也只留下相依的两个小人。
“草民奉师父之命前来协助小师弟，皇上可还有疑虑。”站在殿中的公子眉目清浅，背挺得笔直，腰间的竹笛并不精细，却圆润光滑，想来是心爱之物。
“阿延在外游历已有一番时日，此次回宫，朕打算为他解决终身大事，就此安定下来，劳烦公子跑这一趟。”顾子息放下奏折，语气平和，眉间却有几分喜色。
“这恐怕不行。”公子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小师弟还小，学业未成，心性未定，成家还早了些，听闻皇上的后位亦是空闲，小师弟还是再等等才是。”
“这便与公子无关了。”
“不巧，与本公子正相关，小师弟曾许过鄙人，而鄙人不才，当真了，自是更照看些。”
“互许终身，真是笑话！”顾子息收好手中的一方画纸，小心放入紫檀木的盒子中，细细落了锁，“朕的弟弟，也是你可以肖想的。”
德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头垂的更低了。
再次落座时，顾子息已经恢复，只是半分笑意不存，看着更为瘆人。
“他今夜宿在何处？”顾子息捏了本奏折，看着满页的字迹就心烦。
“回皇上的话，当是留宿长乐宫。”德公公稳住身形，小声道，“说是要为太妃整治。”
“什么病非要晚上黑灯瞎火的看？朕不过寻了个由头把阿延召回来，她到真病了。”随手将折子丢在桌子上，顾子息揉揉眉间，忽而又问：“明天的晚宴可准备妥帖？”
“回皇上，一切妥当。”
许是终于听见了个好消息，顾子息起身站在窗前，连带着围得四四方方的庭院也都顺眼起来，这宫廷，多的是有来无回的人，今日多几个，明日少几个，谁又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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